犬戎人果然賊心不死。
裴霈隔著幕籬看了一眼就在身邊的壽康帝姬,她並不能看清這位帝姬的表情,但是也想得到,想必這位帝姬的心情不會好:自幼在皇宮中金枝玉葉養大的小娘子,一朝和親塞外,背井離鄉不說,還有可能淪為對方微不足道的妾侍。
她默然向後退開一步,以免被壽康帝姬在此刻發難:原本壽康帝姬就想讓她替嫁,如
今這位犬戎皇子又在壽康帝姬麵前,她更是要小心謹慎才對。
壽康帝姬掃了一眼謹慎後退半步的女子,微微扯動唇角:倒也是個聰明人,隻是這世上多的是不得不死的事情,躲過今日,難不成還能躲過明日嗎?
她靜靜地看著出現在花叢中的那抹明黃顏色,這代表著他的父親,至高無上的天子,那抹明黃色的臉上顯然帶著笑容,分外溫和地與犬戎那位說要讓自己做妾侍的王子坐在一處說笑,若是自己的父皇知道犬戎的安排,還會送自己前去和親嗎?
這個念頭在壽康帝姬的腦海裏隻出現了一瞬間,很快就被她自己給出答案:會的,對於自己的父皇來講,有什麼比江山更為要緊的東西?縱使自己當真和親犬戎,和親後能起到的效果也微不足道,但自己的父親,也絕對不會放過那短暫的和平。
“好了,回去吧。”壽康帝姬突然覺得百無聊賴,她示意裴霈跟上,一行女眷來去無聲的,從禦花園中離開。
“那犬戎蠻子當真這樣說?”康貴妃撫摸著壽康帝姬的臉頰,麵上是掩蓋不住的惱怒,“如今要割地賠款的人本該是他們犬戎,若非你父皇為求安穩,如何輪得著他們大放厥詞。”
壽康帝姬“嗯”了一聲,心底卻忍不住的想笑:這世上哪有勝利者祈求和親嫁女,還要賠款以求相安無事?無非是自己的父皇貪生怕死,又信不過那些手握
兵權的將領,兩項權衡之下,為了自己的帝王之位以及東宮永固,自然就要犧牲她這個無關緊要的帝姬。
隻是這種話,並不能對自己的母妃說,等到自己順當出嫁,就能逃出深宮,但自己的母妃還要在後宮中熬日子,沒有母族撐腰的後妃,要在後宮之中存活,隻能依靠自己父皇的寵愛,她可以對那位天子心懷怨懟,但自己的母親不能。
“不礙事的,橫豎嫁過去的是裴家那個小娘子,母妃,女兒好好的。”壽康帝姬側過身,將臉頰埋進康貴妃懷中,她嗓音發悶,“等到裴家女郎嫁給犬戎,犬戎要如何磋磨,都磋磨不到女兒身上,還請母親多多放心。”
康貴妃撫摸壽康帝姬的動作有稍縱即逝的微妙停頓,但旋即,她的臉上又露出笑容來:“是,壽康你會有個好前程,那些辛苦的日子,本就不該是你過的,過幾日中秋夜宴後,裴家滿門斬首,那裴家的小女郎也要遠嫁犬戎,一切都好好的。”
她的目光略帶擔憂地看向門外,原本陛下早就想著處斬裴家,但朝堂上總有人在為裴家周旋,偏生裴家門生故舊不少,又都是聰明人,陛下抓不到把柄,不能殺雞儆猴,便一日日的又拖延到了中秋夜宴這日。
隻希望三日後,那場宴會不要出錯,她如今在乎的,唯有自己膝下的子女,至於旁人的死活,原本就不曾在乎過,如今倒也不必在乎了
。
三日的時間不過是日升月落幾番輪回的瞬息,中秋夜宴的氛圍在宮中飛快地渲染開,宮中六局的主管女官開始在康貴妃的宮中頻繁出沒:壽康帝姬出嫁這件事情拖得太久,而其中和親所包含著的內容又由不得旁人不打起精神對待。
而康貴妃,在為壽康帝姬忙碌出嫁事宜時,竟也將裴霈叫了過來:“如今壽康即將出嫁,這麼些日子,辛苦你祈福,如今壽康正在預備新衣與首飾,你與壽康身量相近,本宮就也為你備了一份一樣的物件,等到出宮時,你帶出宮穿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