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姐姐替我向貴妃娘娘謝恩。”裴霈含笑將空杯交還，那女使掃了一眼邊緣沾著的唇脂，臉上露出和緩笑容。
裴霈看著遠去的女官，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就坐在她身邊的符三姑娘看了一眼裴霈，微微抬起衣袖，扇了扇鼻前三寸，她又望向裴霈，卻始終未曾開口。
“娘娘，事情已經辦成了。”
康貴妃滿意的投給歸來的女官
一瞥讚許的目光，緊接著就看向坐在眾人中的裴霈。
舞女們在清輝中飄然起舞，這是唯有中原才能滋養出的紙醉金迷，草原上並非沒有令人目眩神迷的舞蹈，隻是世人似乎都會被從未見過的美麗所吸引目光，此時此刻，無論是犬戎來的使團，亦或者是朝堂臣工，目光都落在那些翩然起舞的女子身上，水袖飛旋間，她們就是最為惹人注目的存在。
裴霈的視線也混在其中：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況且她不善起舞，對於擅長舞蹈的人，總是懷有更多的好奇心。
“我要去更衣，你陪我一道？”就在鼓點與歌樂即將抵達巔峰的時候，裴霈被符三姑娘扯了扯衣袖，這位性情偏冷的小女郎看著裴霈，臉頰因飲酒而浮現兩團紅暈，“陪我走一遭。”
她的手握著裴霈的手腕，對於尋常人來講偏低的體溫從肌膚的接觸中傳遞到全身。
裴霈微微頷首：宴席上是多事之地，倒不如盡快躲個清閑。
她與符三姑娘一道起身，從宴席中離去。
康貴妃看著兩人離開的身影，微微翹起唇角示意方才去給裴霈送酒的女官跟上裴霈，壽康帝姬也在同時起身。
但她的起身，卻牽動了犬戎王子的目光，這位已經將壽康帝姬視作囊中物的男子，也要隨之離席，卻被犬戎使臣攔下：“也不知道中原皇帝會不會趁機做什麼，王子還是留下，以免出了差錯，那位美麗的帝姬
已經是落入陷阱的羔羊，不論如何，都會成為您的盤中餐，又何必急切地去追逐呢？”
“柯貼倫，我總覺得，羔羊會逃離我的掌控，這是狩獵者的篤信。”犬戎王子盯著壽康帝姬離開的方向，“不過為了抑製羔羊，就丟失虎狼的獠牙，確實不應當。”
被稱為柯貼倫的大臣目光也在壽康帝姬離開的方向停頓片刻，在犬戎，有某種神秘的信仰，其中，自身的直覺往往代表著神秘的預兆，因為他們是狼與鷹隼的後代，而身為祖先的這兩種生物，在草原上捕獵的直覺，從未曾出錯。
但那位中原的帝姬，仔細算來，也不過是美麗的一種裝飾物而已，這就像早幾年中原與他們在河套走廊開放的互市中有所販賣的螺鈿屏風，那是極其漂亮的物件，在隻有海邊才能產出的螺鈿四周，工匠以極其精巧的手藝裝飾以黃金、玳瑁、珍珠，當那屏風被送進大王的營帳中時，所有人都為之驚歎過。
然而驚豔過後，犬戎的人們認為它還不如一塊形製粗糙的狗頭金，這位美麗的帝姬也是同理，縱使貌美，但在部族裏，或許還比不上能產奶下崽的母羊，不值得他們追逐。
柯貼倫如此想著，也收回視線，將注意力放在正在欣賞歌舞的天子與康貴妃身上：等到暫時將那位中原公主接回去，來年開春，馬兒肥壯的時候，他們一定要攻破中原的邊關，掠奪比今日
所能帶回中原的，更多的珠寶，中原肥沃的土地，也應當能夠、也必須要滋養在風霜裏奔波的部族，都是天穹之下的生靈，決沒有要將肥沃土地拱手讓人的道理。
……
裴霈與符三姑娘一步步往前走，四周燈火通明，但周圍侍奉著的宮婢們卻愈發變少，燈火重重裏，裴霈將原本握住她手腕的負三姑娘的手拂開：“你什麼時候幫襯著康貴妃她們了？”
符三姑娘看著立在廊下麵容被大半陰影遮住的裴霈：“我將你特地向偏僻處帶，原本也沒想著瞞過你，至於什麼時候向那對母女投誠，你也不必問，我所求，不過是一個自由，不是在道觀清修，而是在江湖中行走，她們能給我的東西，你全然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