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9章 番外二初生性本善(1 / 3)

正月未過,過年的餘熱還沒消停,卻連日下起了細雨,出行往來都不便,比起臘月的飄雪來,更讓人覺得生厭。

慕家大宅的小院裏,下人已經忙活了一個多時辰,進進出出,端水送湯,卻還是沒聽見房裏有嬰兒破殼而出的啼哭聲。

一個仆婦從屋裏出來,額上已滿是細汗:“這可如何是好,喝了藥也生不下來,這再拖下去,大人可就保不住了,孩子也得悶死在裏頭。”

旁邊婦人說道:“可要去請夫人做主,二姨娘這要是撐不住,讓她那做婆婆的早些知道也好吧。”

仆婦輕笑一聲:“你又不是不知太太素來不喜秋姨娘,這一個時辰前就報了上去,她可曾來過,命了身邊的小丫鬟來提了一嘴好好生,就什麼話也沒了。這事兒,還不如稟報少夫人,好歹是少爺的第二子,少奶奶再不怎麼和秋姨娘來往,也會緊要這孩子的。”

婦人歎氣:“少奶奶是心善的,可惜正巧是十五,上香去了。這為了一個丫鬟出身的姨娘去告知,吃不準是要被罵的。”

她們口中的太太,就是慕家老將軍的遺孀慕夫人。生有一子三女,長子慕宣,娶丁氏,妾秋姨娘。

慕宣的原配鳳娘,因多年無所出,休之離家。慕宣迎娶丁氏,大婚當夜酒醉丫鬟懷中,就將丫鬟秋娘也抬為妾侍。秋娘不得喜愛,但一夜有孕,這會正是臨盆時。因是慕家第一個孩子,慕夫人本該歡喜,隻是因她身份卑賤,也不多上心。

不過該準備齊全的,還是給她準備了。產房見血晦氣,慕夫人自然是不肯踏入半步的。

仆婦說道:“少爺這會人在邊塞,秋姨娘更是無人理會了。”

一人嗤笑:“就算在,也不會理的。”

眾人皆點頭,秋姨娘不得寵是下人都知曉的事,別說她,連續弦丁氏也隻是相敬如賓,而沒舉案齊眉,像一般大族的夫妻,隻有夫妻情分,沒有男女之樂。這教新來的家丁不解,但對於早幾年入府的,卻知道的一清二楚。這少爺,心裏還記掛著原配鳳娘。可這一邊記掛,房裏卻一下添了兩人,也是教人覺得不可思議的。

到外頭小歇的人正低聲說著話,裏麵又傳來痛苦聲,這才回去換上。

秋娘不知熬了多久,別人說生孩子便是從鼻孔裏塞個西瓜,她見過那西域來的新奇玩意,可是一直吃不上。做了慕家姨娘,嚐過許多好東西。那西瓜確實好吃,可聽了嬤嬤說生孩子的比方,還讓她好好笑了一次,那麼小的地方,怎麼塞得了西瓜。

可如今她信了。

晨起想去小解,自個下地,誰想坐下時稍稍一震,肚子就痛得不行,竟是要臨盆了。

急忙喊了婢女,也不知痛了多久,隻知道現在她已經沒氣力繼續了。迷糊中被人喂了湯水,才恢複了些意識。那血腥味飄進鼻中,耳邊是昔日同為丫鬟、親如姐妹的翠林哽咽聲“阿秋,你快用些力,把孩子生出來,再不生,你會死的,你想讓孩子一出生就沒娘嗎?阿秋,用些力啊”。

秋娘強打精神,這是她的孩子,雖然不會喊她娘,可骨血是不會斷開的。剛剛用力,身下又如撕裂,痛的她發抖。

去年慕宣迎娶丁氏,她奉命給客人添酒。途中回去取酒,人還沒出來,卻有人醉醺醺進來,撞翻了燈盞,一把將她摁在酒窖中。那人力氣非常大,無論怎麼掙紮都沒用。被奪了清白後,萬念俱灰,隻等著天亮了,瞧清楚這人是誰,她要記著他的臉再死。

恍惚聽見那人含糊吐字“鳳娘”,她才從這音調裏辨別出這人身份。顫顫推開他,將燈盞點亮,一看那人,果真是慕宣。

慕宣於他們家有恩,當年他們躲避天災逃難至此,正好遇見班師回朝,剛贏大戰的他,還將他們一家三口安置下來,得以為生。

看清他的麵孔,秋娘腦子裏已是白茫一片,恨不起,到底是他們一家三口的救命恩人;可卻也不能原諒,偏是奪了姑娘家最珍視的東西。愣了好一會,才俯身去拾那被撕扯的破碎的衣物,打算什麼也不知不見的離開這。誰想念頭剛起,外頭就傳來尋人聲。

慕宣也從酒醉中慢慢蘇醒,頭痛欲裂,模糊的瞧見前麵有個白淨身子,也是一驚。正想從他身下抽出衣裳的秋娘聽見動靜,驀地抬頭,目光一對,不知為何,已哭了一夜的眼本該眼淚幹涸,卻猛地又溢出淚水。

慕宣愣了好一會,那門吱呀一聲打開。他當即拾起衣裳,將她裹住,背身對著門外。

於是下人便瞧見,昨夜的新郎官摟著個姑娘,地上衣物一看便知曉昨晚發生何事。慌不迭退下,隻留平日就伺候他的婢女,好為兩人穿衣。

慕夫人聽見此事,也正合心意,立刻喚了秋娘父母來,說要抬為妾。隻是出身不好,做不得良妾。秋娘爹娘聽聞有天大的餡餅,立刻同意,得了些銀兩,喜滋滋的將女兒送去做慕家姨娘了。

秋娘連半句安慰也沒,“順理成章”做了妾侍。

慕宣不多久就接到聖旨,趕往邊城。收到這消息,慕夫人想多留他幾日,說道:“你大婚才多久?這被褥還沒暖和起來,就不能多留幾天?”

他本就想逃離這裏,哪裏肯多留。慕夫人勸不住,還以為他至少會等到後日走,誰想翌日就走了,氣的她茶飯不思。見了兩個兒媳來請安,也惱的很,不好對新婦說,幾乎指了秋娘的鼻尖罵:“都說娶妻娶賢,納妾納嬌,你這粗手粗腳的,當下人伺候還行,伺候在枕邊卻半點用也沒,否則怎會留不住你家爺。真不該動了心思讓你進這慕家門,不過是個丫鬟,就算是白白睡了又如何,橫豎打死也沒人說。”

秋娘臉色青白,跪身聽罵。慕夫人說的沒錯,她的賣身契都在她手上,打死打傷都是在理的。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抬她做妾,她也不願啊……

直到她有了身孕,慕夫人每日的責罵才終於停下來,房裏也多了兩個伺候的人,吃的除了正食,還有各種補品。這養了大半年,原本底子就不差的她,麵色一紅潤淨白,不知她身份的,也當她出身還好。同丁氏去見些並不熟絡的人,倒也撐得過場子。

慕夫人這才得了安慰:“比那鳳娘好,至少聽話乖順。”

秦嬤嬤在旁奉茶,聽了心中很不是滋味。鳳娘在的時候,又何嚐不是這樣恭敬她,隻是少爺疼她,將敬奉母親和疼媳婦的情義分成兩半,太太不滿罷了。這秋娘,隻不過是不得少爺寵愛,當娘的地位很是牢固而已。

秋娘肚子七個月大,慕宣凱旋回京。從宮裏複命回到家中,管家便和他道喜。慕宣在家書中已經知曉秋娘大了肚子,在邊塞也是心思複雜。他倒希望是他的毛病,那或許就能接鳳娘回來。可如今,是再也無望。

“少爺回府了。”翠林興衝衝敲門進了秋娘房裏,眼裏都是亮色,“跟往日一樣,悄悄回來,指不定待會就過來了,姨娘快些梳洗。”

秋娘默了默,她倒是希望不要再見到慕宣,其實如今也挺好。她隻盼著能順利將孩子生下來,然後什麼也不想,安心做個母親。隻是想想要和那樣的男人麵對麵,甚至是共枕,也覺尷尬。

所幸今晚慕宣在陪母親,至夜深,才回房。

丁氏同他成親後也沒見過幾回,就目送他去邊城了。安然等著他回房,聽見開門聲,立刻迎了上去,為他寬衣遞臉帕。她性子溫婉,生在大家,聽教的不少。方才嬤嬤還同她說,如今邊城****,可能明早又來一道聖旨將人叫走,讓她好好伺候,趕緊懷上孩子,別讓妾侍搶了風頭。

瞧他眼底沒有情義,丁氏自己也不願降了身份像個妓子勾搭人,侍奉他洗漱完,見他躺下身,並沒有要行房事的意思,也默默躺下,不多言語。

翌日慕宣又尋了故交,每次回來他都要去和軍營好友走走,於他們而言,見一次就少一次機會,所以分外珍惜回京的短暫相聚。

翠林從廚房拿了燉鴿子來,很是氣惱:“少爺竟來也不來這,就攜著少奶奶去走親訪友。他倒忘了,你肚子裏懷的可是慕家第一個孩子。”

秋娘倒覺得這樣很好:“妾不比妻,爭不得。而且少奶奶是個心腸好的,你瞧這月又多給了月俸,連穩婆都陸續找好,打點妥當了。”

翠林恨鐵不成鋼:“你呀,就算日後三姨娘進門,你也鐵定要被欺負死。”

秋娘笑了笑,她有這孩子就夠了,其他的不願多想。

……

可如今……她好像連這個心願也要落空了。

穩婆一直在和旁人說“怕是要生不下來,壞事了”,其他人說的沒怎麼聽見,可偏是這句,聽的格外清楚。

翠林也在哭,隻有她還關心著自己。自從她做了妾,往日的丫鬟姐妹麵上恭賀,旁敲側擊要好處,背地卻瞧不起她,說她用了手段,不要臉。唯獨翠林是真心待自己,聽見自己被強要了,還呆了很久,抱著她哭。

秋娘咬牙,拚勁最後一絲氣力,若再生不下,她也沒力氣了。

恍惚中,聽到嬰兒破啼聲,震的滿屋大喜。

她再沒精力多聽,昏死過去。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她剛睜眼就問道:“孩子呢?”

翠林笑道:“平安著呢,倒是你把我嚇壞了。是個男孩,正在那頭睡著。太太一聽是個帶把的,歡喜的不行,還移步來看了,賞了金疙瘩。”

秋娘也鬆了一氣,還是當男子好,日後少受些苦,在慕家,即便是庶出,也薄待不到哪裏去,她這做娘的安心極了。

翠林又道:“少奶奶也來過,還讓廚娘準備妥當你的飯菜,盡早恢複。而且剛收了家書,讓奴婢轉告您,少爺兩個月後回來。體恤你身體,已尋了奶母來,你隻管將身子養好就是。”

到底是大戶人家,無一不是安排妥當。秋娘總算覺得欣慰了些,果然是母憑子貴,她不得不感謝這孩子。

兩個月後慕宣歸來,聽見孩子出世 ,還是個男丁,心緒驀地複雜起來。去同母親請安時,慕夫人笑道:“去洗洗臉先,我讓秦嬤嬤將孩子抱過來給你瞧,跟你長的十分像。”

慕宣微微一頓,說道:“我等會去瞧瞧就好。”

慕夫人想了想,也答應了,讓他們多見見也好,如今還是太生分了。

慕宣越想心越是堵得慌。回房裏洗了把臉,到底還是去了秋娘院裏。

伺候在這裏的下人還沒見慕宣來過,一時恍惚,急忙迎進屋裏。

秋娘正抱著兒子玩鬧,因等慕宣取名,所以還沒有大名,隻有慕夫人賜的小名成成。成成已經會笑,但手腳還沒什麼氣力,圓滾滾的眼隨著母親的手晃動。東西消失在眼前,便咧嘴笑。看的秋娘心裏歡喜,那生子之痛早已忘的一幹二淨。

門打開時,她還以為是翠林端水來了,並沒有抬頭。

慕宣見她拿了個撥浪鼓逗著繈褓嬰兒,笑的很是開懷,又想起那****在酒窖中,她絕望湧淚。本想將她打發給別人家,可就在那一瞬,還是將她留下,把她抬了妾,讓丁氏撥她多一些月銀,不想薄待她。可他在邊塞也想的明白了些,隻是像鳥兒一樣養著,卻也是薄待了。

秋娘聽見動靜,那腳步聲她聽了多年,也是耳熟能詳,驀地抬頭,看清來人,麵上有些驚慌。急忙起身:“少爺。”

慕宣微微抬手,素來寡言,也不知要和她說些什麼,幹脆坐下去看孩子:“可取了名字?”

秋娘恭順答道:“小名成成,大名尚未取,母親說等您回來親自取。”

慕宣稍稍一想,說道:“中間取個立字吧,頂天立地,功成名就。”

秋娘小心問道:“那是叫什麼?”她不識字,也並不聰明,話問出口,忽然覺得這樣顯得自己太笨了。唉,她又哪裏比得上翰林家出身的丁氏。

慕宣說道:“立成,慕立成。”

秋娘恍然,已覺這名字十分好,自個呢喃:“頂天立地,功成名就……”

有了孩子,將話引到孩子身上,話也不至於尷尬。

翌年,丁氏也誕下一子,取名慕正林,喜的慕夫人齋戒一月,以謝佛祖保佑。

翠林一早就在大院那邊聽消息,一聽少夫人生了男丁,一路歎氣,去了涼亭那正抱小少爺看景致的秋娘說道:“是個帶把的。”

秋娘笑笑:“姐姐如願以償,是件喜事。到底還是生男丁的好,不然會遭人責難的。”

翠林氣道:“你真笨,她要是生的女兒,小少爺還是最得寵的,你這做姨娘的也跟著得好處,如今還替她高興。”

秋娘淡笑:“姐姐是個好人,還是應得好報的。”丁氏不計較她的身份,讓她以姐妹相稱,讓她十分詫異。處的久了,丁氏確實是個好人,她敬她,也盼著她能如願。受多了婆婆的氣,自知其中苦楚,她不想丁氏也被責罵。

翠林歎氣,真不知該說什麼好。

果不其然,慕夫人得了個嫡長孫,就不怎麼理會秋娘和慕立成了。月俸每月不變,秋娘其實也過的知足。看著兒子一日日長大,就覺高興。即便慕宣常去塞外,但回來也會來幾****房裏,一直想再要個孩子,但生成成時身子耗損太大,不能如願。

一晃,孩子已經五歲。

秋娘見日頭好,想去外頭走走,瞧著兒子安安靜靜在房裏看書,笑道:“成成,這秋日景致好,很快就要入冬,冷得很,趁著氣候好,去走走吧。”

成成偏頭看著母親,說道:“孩兒念完這書就去,先生說得背。”

“這麼厚實都要背?”秋娘驚訝,用手指比比,都有一寸厚了,頓覺心疼,“背完就去歇著,不好那麼用功,知道麼?”

“知道了,姨娘。”

秋娘心疼兒子看那麼多書,被一旁的嬤嬤聽了去,轉身就去告訴了慕夫人。慕夫人一聽,吃驚:“她當真這麼說?讓孩子別用功念書?”

嬤嬤答道:“聽的千真萬確,秋姨娘確實是這麼說的。”

慕夫人擰眉:“那成成怎麼答?”

“小少爺不樂意,仍是拿著書看。”

慕夫人冷笑:“丫鬟就是丫鬟,自己大字不識,就不知念書的好處了。竟這樣誤導我孫兒,慕家如今不過就兩個男孫,日後被她教壞了可如何是好。”好好想了一番,說道,“叫秋娘來。”

秋娘一聽婆婆叫自己,急忙過去,生怕耽誤了時辰惹她不高興。剛進去,就得了婆婆冷眼,自知不好,可又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不由多想,已跪下聽教。

慕夫人冷冷看她,即便皮囊好看了,卻還是一臉奴相,丟他們慕家的臉:“我問你,你可是教唆成成不學那課業?”

秋娘驚訝道:“阿秋絕對沒有,請太太明鑒。隻是見成兒學的累,讓他適當歇歇。”

慕夫人擰眉,果真有這事,說道:“我瞧著你也教不好孩子,你自己什麼出身也清楚,不識一字,還能教出什麼好苗子來,日後不要像你貪得無厭的娘家人才好。”

秋娘最怕的就是她提及自己的家人,說實話,她爹娘開始還好,後來愈發的貪財,隔三差五就來要銀子,還對其他下人不客氣。要不是慕宣有意偏袒,他們哪裏能過的那樣好,卻是不知足,還不收斂。

“成成你也帶不了,讓阿柔帶著吧。”

秋娘猛地一怔:“讓姐姐帶?可姐姐已經有正林了,哪裏忙得過來……”

“這慕家又不是隻有她一人看著,多少嬤嬤下人可以使喚。”

“太太……”秋娘第一次沒有直接聽從婆婆的話,“妾身會好好帶成成,求您收回這決定。我再不管他念書,我……”

“不管?”慕夫人笑意冷如冰渣,“你這樣如何做娘?好,你不樂意是麼?那你告訴我,你有什麼地方比得過阿柔的?人品?家世?賢德?你隻管說,說出一點,我便不提這事。”

秋娘不敢同丁氏比,也知道比不過,她不過是個窮苦人家的女兒,陰差陽錯做了慕家姨娘:“太太……”

語出淚落,也不知該怎麼求這冷心腸的婆婆。

慕夫人輕笑:“多少妾侍想將孩子讓正室帶在身邊,日後名聲也好,你卻是個愚蠢的,怪不得隻能做丫鬟。”

秋娘不在乎她瞧不起自己,隻想要回孩子,還想說,慕夫人已是大怒,不耐煩道:“你再多說一字,我便讓人掌你嘴。”

“太太……請您收回這決定……”

秋娘淚落麵頰,吞咽都覺困難。慕夫人當真怒了,喚了個仆婦來,掌她的嘴。

翠林在外聽見屋裏動靜,慌了片刻,便說去茅房,出了廊道沒命的往丁氏房裏跑。她雖然不喜歡丁氏,但是她總算是對秋娘好的。

丁氏一聽,急忙往清心院去。到了回廊,步子放緩,隻當是不經意來同婆婆嘮嗑。

進了屋裏,秋娘已癱在地上,發髻淩亂,隱約可見嘴角有血。丁氏心頭微驚,俯身稍稍攔住那仆婦:“再打可就死了。”

仆婦不敢動手,怕傷了她。丁氏見她收手,這才走到慕夫人旁,欠身問安:“動怒傷身,母親可要愛惜自己的身子。”

慕夫人說道:“她這親娘不會教孩子,我讓她將成成送你那去,她竟死活不願。可就算她不肯,這事兒也定下了,輪不到她做主。真以為定遠疼她一些,就可以翻天了。”

丁氏可算知道為什麼平日溫順的秋娘會抵死不鬆口了,她也是做娘的人,知曉其中緣故。麵上看著好,可這實際就是隔著一堵牆的骨肉分離了。好好安慰一番,慕夫人才消氣。丁氏趁機讓秋娘回屋。

慕宣回來,已是夜深。見丁氏還未睡,說道:“日後你也不必等,等了又如何,不等也無妨。”

丁氏笑意淺淺:“隻是慣於晚歇罷了。”成親這麼久,也瞧得出他的一點心思,她偷偷打聽過的,鳳娘以往也是必定要等到他方肯睡下,但他的態度,一個是歡喜,一個是淡漠。自己就是占了淡漠。

為他寬衣後,丁氏低聲:“母親今日提了一事,要將成成放我這裏養。”

慕宣意外道:“為何?秋娘帶的不好?”

“不知怎的,母親說秋娘不擅養兒,約摸就是……說秋娘出身不好,秉性不好。秋娘不願,母親也氣的不行,心意已決,如今成成正在偏房睡著。”

慕宣默然片刻:“給你帶著也好,日後於孩子好。”

丁氏沒有捅出婆婆讓人掌摑秋娘的事,背後說婆婆的事,不是她該做的。隻是同為母親,她也想將孩子還給秋娘,那模樣,實在可憐:“您若得空,也尋個時候去看看妹妹吧,近日身子不大好的模樣。”

委婉一提,也不知他會不會去。婆婆已經下令半年內不許秋娘進這院子,是鐵了心要讓成成和她親娘情分淡些。秋娘不能來,她隻能旁敲側擊讓慕宣去看她。

“身子不好讓大夫多去看看,我這幾日都要去大校場,不得空。”

說罷,已躺身睡下。看的丁氏心涼,若她非妻,下場也跟秋娘一樣吧。

慕正林聽說兄長住進了自己的院子,很是不滿,一起身就鬧脾氣不肯穿衣穿鞋。鬧的丁氏過來瞧,他見麵便說道:“憑什麼讓個髒東西住進這來?母親為什麼不問過我?這院子又不是隻有您和爹爹一塊住。”

丁氏聽他出言不遜,像足了婆婆,婆婆素來寵他,什麼都順著他。在兒子眼裏,聽的隻有他祖母,怕的隻有他父親,她這做娘的,幾乎沒地位,也都是婆婆那連帶影響的。

她坐到一旁,拿了衣裳過來,說道:“你哥哥過來,也是你祖母的意思,你若不願,同你祖母說就是。”

一聽是祖母的意思,慕正林不好說話了,很是厭煩:“吃住都一起麼?”

丁氏淡聲:“嗯。”

慕正林輕笑:“憑什麼,跟個奸生子走在一塊,是要丟我的臉麼。”

丁氏手勢一頓,沒有言語“伺候小少爺穿衣”,說完就起身走了。到了外頭,對那最年長的嬤嬤說道,“若是再讓我聽見小少爺嘴裏說奸生子三個字,我便先擰你的舌頭。”

嬤嬤頷首彎身:“這是小少爺從別處聽來的,同別家府邸的孩子一塊玩,奴婢們也管不住呀。”

丁氏輕歎:“慕家就兩個男孫,日後還要扶持共進的,不比女輩要往外嫁。不過就兩兄弟,怎的這樣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