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一章 扁桃體炎(1 / 2)

煙波浩淼的洞庭湖上,一葉輕舟在漫無目的地遊蕩。濃濃的白霧圍了上來,濃得既看不到船頭,也摸不著船尾。明明泛舟湖上,怎麼又到了天上,小船在白雲中間漂浮穿行。突然,小船急速下降,周圍一片漆黑……

我一驚,醒了,原來是南柯一夢。東邊的牆縫透進幾縷陽光。咦,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可以睡到日上三竿的呢?我趕緊爬起來,但手腳軟綿綿的,一點勁也沒有,頭昏沉沉的,似乎有千斤重。糟糕,我病倒了。爬不起來,我隻好重新躺下,閉上眼睛,一陣迷糊,又回到了白霧茫茫的湖麵。

待我再次從雲霧中返回,陽光改從西邊的牆縫鑽了進來。平時有個頭痛腦熱的,睡一覺也就過去了,但今天這辦法有點不靈,睡了兩覺,仍然沒有“過去”。

楊大和華嬸過來,摸摸我的額頭,發現我在發燒。經二位“資深大夫”會診,她們認定我是發痧,並決定立即給我扯痧。扯痧可能不算外科手術,無影燈就免了。有人端來一碗水,楊大擺開架式,親自主扯。別看她已年近六十,勞動婦女出身,扯痧的手勁不減當年,隻幾下,我背上就出現了一條紅杠,且很快由紅變紫,紫得發黑。

楊大說:“我講噠有痧吧,是不是。”

華嬸附和:“痧閉得還蠻厲害,趕快扯,後頸窩也扯幾下。”

幾個人一陣折騰,我的背上立刻扯出兩道長長的紫黑色扯痧印,脖子上也有三道,顏色稍淺一些。脖子上的工程比背上的小多了,但興許這裏神經血管豐富,工程小的反而比工程大的辛苦得多。

扯完痧,我覺得輕鬆些許,看來,這土辦法還有些作用。但是否隻有閉了痧的人,其皮膚扯起來才發紅透紫,我暫時存疑。也許,完全健康的人經楊大兩根鐵鉗般的手指一夾,其皮膚也可能淤血變紫。

掌燈時分,燒熱基本退去,我很高興。喉嚨盡管仍然疼痛,熬兩三天應該會過去。我從小就有扁桃體發炎的毛病,經常遭遇喉嚨不適,大多是這麼挺過去的,偶爾去醫院或衛生所,也不過是弄三五顆消炎片或喉片。

誰知,這一次非同尋常,三天過去,炎症不但未消,且日趨嚴重。我們能想的辦法都想了,一點效果都沒有。

首先是喝開水。以前每次去醫院,醫生均無一例外地囑咐我多喝開水。這裏盡管缺醫少藥,但地處洞庭湖區,水的質不怎麼樣,量肯定豐富。於是,我每餐都喝稀粥,還大量飲水,一大熱水瓶開水一會兒就能喝個精光。也許是心理作用,也許是身體對付炎症的需要,也許是紅腫的喉嚨需要熱水滋潤,這水還真的沒有喝厭。

其次是吃偏方。華嬸說綠殼鴨蛋是“涼”的,生吃能下火,給我送來兩個。我開門接過鴨蛋,依門傍框就地敲開吃了,那個時候的我,甚至沒有感覺到腥味。楊大說車前草煎水可下火,我房前屋後地找到了幾株,立馬洗淨煮水,狠狠地撐了一肚子。實事求是地說,車前草煎水有一定作用,後來又有幾次溫和的咽喉部不適,喝了車前草煎水後效果明顯,而這次卻等於白喝。

第三是求醫。偏方吃不好,我去了公社衛生所。衛生所裏僅一個醫生,姓劉,矮矮的個子,五十歲左右,看樣子不屬於赤腳醫生的範疇,應該是穿鞋的醫生。劉醫生認認真真地給我檢查了一番,然後開出處方,有吃的藥,也有吹到喉嚨處的藥粉。臨到取藥時,發現兩味藥缺貨,藥單又拿回給劉醫生修改。藥,如數吃了下去;病,依舊沒有好轉的跡象。

第四天,進食開始發生困難。早晨起床,因為幾天沒有吃多少東西,肚子餓得咕咕叫。我趕緊下廚煮了一點稀粥,端起碗來隻喝了一口,痛得我直跺腳。咽喉要道連過稀粥都發生困難,我這是第一次親身感受。那感覺,未必每個人都能體會,肚中饑餓,稀粥飄香,但卻咽不下去,奈何?

人在病中,特別想家。別說病痛嚴重到如此程度,即便是輕微的頭痛腦熱,父母姐妹也會時時刻刻予以關注照料。鄉親們盡管也挺熱心,但畢竟不是自己家裏的事,往往是有一次沒一次的,不可能周全。想到童年時代,母親半夜發現我發燒,二話不說,背起來就往醫院走,至少,這病中的稀粥不必自己硬撐著去煮……想著想著,眼睛濕潤起來。

我再次找到劉醫生。他又認認真真地給我檢查了一遍,有點麵呈難色,但略加思忖後,一咬牙一跺腳,果斷地給我開了一個處方。他說:“你的病很頑固,必須用猛藥才能奏效,這是兩副瀉藥,定能將你的火瀉下來。”我剛接過處方,他又將處方索回,望了望我那瘦削的身體,搖搖頭,歎口氣,說:“兩副藥你受不了,還是改成一副吧。”說著,他將2字劃掉,在旁邊加個1字。

喝下劉醫生的猛藥,我在等待著腹瀉的到來,但一直等到深夜,別說腹瀉,就連正常的大便也沒有。第二天,終於有了大便的感覺,但大便又硬又粗,我足足蹲了半小時,撐得肛門鮮血淋漓,才擠出那麼一個沾滿鮮血的寶貝疙瘩。

我第三次找到劉醫生,問為什麼藥喝下去非但沒有腹瀉下火,反而弄出便秘來。他聽了,連聲說:“這就對了,這就對了,說明上邊的火已經壓到下邊去了。”停了停,他接著又說:“最好,你還是回長沙手術治療,以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