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職,就是父母退休,子女接替進入父母的單位工作。招工進一個、退休出一個,不需要增編。就重體力勞動行業而言,進一個年輕力壯的男士,出一個中年偏老的女士,還解決了單位職工的老大難問題,應該是一個幾全其美的方案。單位受益,個人受益,又解決了社會問題,這事應該不難辦。

事情不難辦,但我們必須認真對待。洪老師告訴我,有些該辦的事情,如果不想辦法,也許就辦不成。她父親是長沙有色金屬研究院的高級工程師,落實政策之後,單位給解決了一個招工指標,可以將她下鄉的妹妹招回長沙。

院領導已經開會通過,招工指標已經撥出,隻等人事部門派的人下鄉去辦手續。但這位人事部門的招工大員工作特“忙”,出差時間一拖再拖,眼看招工指標就要過期。洪高工一家沉不住氣了,趕緊備了一份厚禮送去。厚禮頭天晚上收下,第二天招工大員即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搶在招工指標失效的前一天將她妹妹招回長沙。好險啊!

送禮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想送重一點,經濟實力不夠,也有點舍不得;送輕一點,恐怕蜻蜓點水,不起作用。對了,送點土特產,城裏的幹部們精美的東西見得多了,興許對土的東西更感興趣。土的東西還應該有特點,蓮子、雞蛋、老母雞等太普通,物以稀為貴。稀罕的東西真還不容易找,想來想去,我想到了鵝。雞家家都養,鵝就不一定了,至少八隊沒人養。

春天,我買了兩隻小鵝。小鵝一身嫩黃的絨毛,比小鴨子稍大一點,特別能吃。從地裏采來幾株嫩青菜,小家夥一會兒就將其吃得精光,小肚子直到小脖子都撐得鼓鼓的。小鵝不但吃得多,而且消化得快,剛才還是鼓鼓的小肚子,一會兒就癟了下去;還沒有完全癟下去,就會又開始圍著人轉,吵著要吃。

吃得多,消化得快,小家夥們長得也快,可以說一天一個樣。一個月下來,小鵝的個子就長得比成年的雞還大。其食量也變得驚人,早已不能僅靠到菜園隨便采幾株青菜對付,必須一筐一筐地割草才能滿足它們的需要。哪有那麼多時間給它們割草,無奈,隻好讓它們自由覓食。

養鵝不像養雞,雞的活動範圍比較狹窄,大多隻在屋前屋後轉,而鵝的活動範圍比雞大,且水陸兩棲,很容易繞開住宅前麵的隔離障礙,到稻田周圍走一走。稻穀成熟的日子,到處都是金燦燦的穀穗,自由覓食的鵝隨便將頭伸進哪邊都能吃到集體的糧食。

好在全隊隻有這兩隻鵝,且是知青小王伢子的,社員們開個玩笑也就過去了。“你看那兩隻鵝,昂著頭在稻田旁走來走去,就是不吃集體的穀。”其實,鵝在田邊走,哪有不吃穀的道理。這兩個家夥肯定是吃撐了,現正昂著頭散步化食呢。

鵝的野性比較大,不像雞那樣一定會夜夜歸窩。小的時候,人工喂養的成分較大,鵝的活動範圍離家不遠,天黑之前也一定歸家。但隨著小鵝逐漸長大,對家慢慢開始生分,有時天黑了它們仍然呆在水邊不肯回來。這時候,需要我天天去趕,揮根竹竿,扔塊泥巴什麼的,將它們從水邊趕回家中。等到晚稻收獲完畢,兩隻鵝已經養大催肥。

可以送禮了,我和母親一人抱著一隻大肥鵝,敲開了公司領導的家門。其實,送禮是一件非常難的工作,別人不開門怎麼辦,開了門不讓進怎麼辦,進了門不收禮怎麼辦。我寧願挑一天大堤或搞一天雙搶,也不願意去敲這個門。

上帝保佑,這幾種可能都沒有發生,來開門的是領導的女兒,她很熱情地將我們讓進了屋。領導的太太在謙讓了一番後也將鵝拿進了後院。那兩小子離開我們的懷抱,被拎著走向後院時,伸著長長的脖子頻頻回頭,我突然感覺有點舍不得,那可是與我相處了近一年的朋友啊。

領導出來了,他是第四運輸公司的工會主席,胖胖的,挺和藹。拉著母親和我的手,讓到沙發上坐下,問家裏的情況,鄉下的情況,有什麼困難沒有。一邊問,一邊拿出一瓶大曲酒,自己倒了一杯,給我也倒了一杯。我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這樣的領導真好,我以前的疑慮、擔心和局促一掃而光。兩杯酒下肚,耳朵熱起來,話也多起來。

酒話會結束,領導將我們送到門口,承諾頂職一事他會鼎力幫忙。母親很高興,我也很高興,原來領導不難接觸,領導並不難搞定,領導還是願意為群眾辦點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