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學校自留地(1 / 2)

民辦教師的待遇還不錯,在生產隊計一個中等勞力的工分,國家每個月每人補助五元錢的夥食費,學校當然還有寒暑假和星期日,那可是久違了許久的寶貝。

但學校的夥食辦得實在不怎麼樣。吃飯不成問題,大家帶米來,統一交給負責學校夥食的張老師。廚工每餐到張老師辦公室稱米,吃飯時張老師記賬,統一結算,後來覺得記賬太麻煩,改為發行飯票。有時候大隊沒有安排廚工,則教師們輪流自己做,而吃菜就不一定了。

剛來學校,我陪張老師出去買過幾次菜。牛角岔處於幾個公社的接合部,離哪個集市都很遠,不可能到集市上買菜。我們隻能提個筐子,挨家挨戶問他們有沒有菜賣。成交的價格並不便宜,或者,有時學生的家長們因為是“老師”來買菜,不好意思收錢,或者僅象征性地收點錢,但這樣一來,我們反而覺得更不好,真是左右為難。牛角岔的農民不是菜農,菜的品種很少,旺季時買菜還可以,淡季就很難買到菜。買不到菜的日子,隻好弄點幹菜湯下飯。

學校的教師們其實也種菜,但從來隻有栽種,沒有收獲。學校的旁邊有兩條溝渠,一條東西走向,一條南北展開,正好在學校旁邊交叉。溝渠兩邊的堤外是農田,堤上栽著楊樹,楊樹不大,但枝青葉翠。高於農田的渠堤是修建溝渠時從渠底搬上來的泥土,這些泥土,有的含沙多,有的含沙少。含沙少的潮泥較為肥沃,含沙多的則差一些,而經過學校這一段的渠堤含沙特別多,土質相對瘠薄。但外行人看來,這些鬆軟的沙土,似乎更加肥沃,適合種菜。

學校的教師們就在渠堤的沙土上,楊樹的樹蔭下種菜,種的麵積還不小。他們先將堤上的雜草除去,把土鋤鬆,再種上各種蔬菜,並隔三差五地挑溝渠內的清水澆菜,但很少見到他們施肥。地裏的菜苗總是小小的、黃黃的,不久幹脆消失了。教書先生們種菜,名副其實的“隻問耕耘,不問收獲”。

不給菜地施肥的原因很簡單,學校沒有什麼肥料。學校有一個簡易廁所,其構造是在堤坡較高的位置上挖一個坑,坑壁可能用石灰拌泥土的兩合土捶了一番,坑的周圍用蘆席之類的東西圍了一圈,中間再用蘆席隔開。這就是牛角岔大隊學校公共廁所,與我們冬修水利時的湖邊野地簡易廁所相差無幾。

人們方便的時候,一般不敢蹲到坑沿上,因為那樣要冒掉進糞坑的危險,而保守一點的蹲法則可能拉到坑沿上。下一個上廁所的為了避免踩屎,隻能蹲得再保守一點。於是,一天下來,屎進人退,坑沿邊緣相當距離都是呈黃綠之色的方便之物。

據說,女廁所的情況更加嚴重一些,有的女生或女老師就改用男廁所。一個人在裏麵方便,一人在外麵站崗。這種用法隻能是人少的時候,因為下課的時候人多,男生們蜂擁而至,任何崗哨都無法阻擋。有的女教師則幹脆憋到下課後到兩裏外的農家上廁所。

一天,我在學校旁邊的渠堤上碰到鄰隊放牛的二癩子。他神秘兮兮地告訴我,他今天早上看到了西洋鏡。早上,他趕著牛從渠堤下爬上來,正好出現在學校廁所的下方,而且是女廁所那一邊。圍著廁所的蘆席破破爛爛的,而當時正好某位女教師在方便,春光不免外泄。“那屁股好白啊!”二癩子咽了一下口水,似乎還沒有從今天早上的激動中恢複過來。難怪,二癩子近來總是在學校附近放牛。

這樣的糞坑,建造過於簡陋,且年久失修,肯定漏水。漏水的糞坑,為附近拾糞的農民提供了方便,沒人的時候溜進來稍加折騰,就能滿載而歸。有時候臨近生產隊甚至堂而皇之地派幾個人來挑肥料,沒有人發現,他們一次能將糞坑搜刮一空;有人阻攔,他們則硬來軟磨,最後往往也達到了目的。因此,學校廁所能夠存留下來的肥料不多,即便存留一點,肯定屬於新鮮出爐,這樣沒有經過漚製的糞便也不適宜澆菜。加之教師們比較愛幹淨,似乎不太願意將食用的蔬菜與肮髒的糞便聯係在一起。即便有肥料,他們也不太想用,用清水澆菜,那多幹淨啊。

鹽水幹菜湯的日子是不舒服的,原始廁所肯定不好用,這樣的窘境必須改變。我這人不安分,教學工作進入正規之後,就開始琢磨這事。樹蔭下缺少陽光雨露,肯定不利於蔬菜的生長,沒有肥料,蔬菜肯定長不好。這問題不深奧,不說,地球人應該都知道,至少當過農民的人都明白。學校裏那麼多教師,不管是知青還是地道的農民,家裏都種自留地,應該明白這些道理。興許,就沒有人往這方麵想過。前麵有人在樹下種菜,後來的人接著種,想那麼多幹什麼,多費神啊。

要改變現狀,必須將菜地挪到陽光下,到哪裏去找土地呢?一天,吃過晚飯,天色尚早,我圍著校園溜達,最後將目光停在學校一端的低窪積水地上。這一小塊低窪地,低於相鄰的水稻田,常年積水,誰也不打它的主意。我鼓動還留在學校的幾位男士,找來幾把鐵鍬,給低窪地挖排水溝。第一條排水溝挖出來了,我們才發現低窪地地勢太低,又不能掘開渠堤,排出來的水留在溝裏,沒有出路。難怪過去一直沒有人打這塊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