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誌良敲開王總經理家門時，迎接他的隻有小平。看著空蕩蕩的客廳，柳誌良的心都要涼了。
“小柳老師，你先坐。阿寶跟白姐上超市了，馬上回來。”小平一邊給他倒水，一邊解釋說。
柳誌良覺得心忽悠一下又回到了胸腔。看來事情真如自己的感覺一樣，並沒有什麼不可預料的逆轉。
他端起杯來，輕輕地喝了口水，似乎想讓慌亂的心髒安穩一些。
小平沒有像往常一樣倒完水立即回廚房，而是坐了下來。這也讓柳誌良心裏一驚：莫非是白潔讓她傳遞什麼信息麼？
“小柳老師，聽白姐說，你可有才了。”小平說著，眼睛一直在柳誌良的臉上打量著。
“有什麼才，”柳誌良隨口應道，“不過是瞎混罷了。”
“哎喲，你還瞎混啊？”小平撇著嘴笑了，“你要還算瞎混，我們這些人就連個人樣兒也沒混出來啊！”
“說啥呢小平？”柳誌良不敢再隨口敷衍，“咱們不都是打工的嘛！”
“這打工和打工的可不一樣。”小平認真地說道：“你看你，上大學還掙著工錢，多好啊！我念書時也是挺認真的，學習也還不錯。可高一時我爹病了，得，我就掇學回了家。這不，把一輩子的前程都毀了。”說著，小平有點兒傷感。
柳誌良看出了小平的傷感是真的，這說明小平和他談話不是白潔的授意，他放心了。於是，他真誠地安慰小平：“小平，你別傷感，其實你現在學習也不晚。我記得前幾年有個女孩兒出了本書，叫什麼《逆風飛揚》還是什麼的，反正是這個女孩兒的奮鬥史。當時她的處境還不如你呢，後來通過努力，當上了跨國公司的CEO。”
“是嗎？”小平的心被引逗活了，“趕明兒我找找這本書，好好看看。我不能當一輩子的保姆啊！”
“其實，當一輩子的保姆也不錯。”柳誌良心情放鬆了，口才又有表現的機會了。“現在有些大學專門兒開了家政服務專業。這個專業的學生一畢業，大都給一些大公司的老板當管家，你看你還沒上大學呢，這管家不就當上了嗎？”
“我哪兒是什麼管家，我是保姆。”小平笑著辯解。
“叮咚……”門鈴響了。小平笑著去開門。邊走邊說，“肯定是白姐和阿寶。”
果然，門一開，首先跑進來的是阿寶，手裏拿著幾本兒童讀物，衝著柳誌良喊：“柳老師，我知道你來了，媽媽還不信。我和媽媽打賭了呢！”
“是嗎？”看到阿寶的親熱勁兒，柳誌良覺得心裏熱乎乎的。
“媽媽，”阿寶回身叫剛進門來的白潔，“媽媽，我說柳老師來了吧？”
看到白潔進門，柳誌良的心咯噔一下便急速跳了起來。他不知道白潔會怎樣對待他，他急切地想從白潔的表情看出點兒什麼來。所以，他眼巴巴地望著白潔，可他失望了。白潔向他掃過來一眼，但那眼神是淡淡的，絲毫不帶任何情感色彩，口氣也是淡淡的：“小柳，你來了。”隨即把手中提的東西交給小平，然後轉身和阿寶說：“阿寶，你猜對了。晚上媽媽給你講故事。”
說完之後，這才麵向柳誌良，仍是用那淡淡的，絲毫不帶感情色彩的語調說：“小柳，大廳裏亂，你和阿寶到樓上他的房間上課好嗎？”
柳誌良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他沒想過許許多多白潔對付他的可能，唯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這種表情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拒人千裏多外；意味著根本沒把昨天的事情當作一會事兒，就好像昨天是被蒼蠅踢了一腳，被落葉碰了一下，根本就不值一提。可人家那態度是客氣的，禮貌的，絲毫沒有可挑剔之處。
柳誌良有點怨氣了，很快這怨氣在瞬間便升騰成憤怒，而這憤怒，同樣用冷冰冰的禮貌表現了出來：“沒問題，白姐。我們這就上樓。”說著他轉身來拉住阿寶的手說，“阿寶，我們上樓補課吧！”
說這兩句時，柳誌良連看也沒看白潔，就像電影中的英國紳士那樣，禮貌但無情感。但是，這隻是表麵的做作，而內心深處，他覺得心被撕裂了一樣痛苦。他似乎都感覺到那被撕裂的心在一滴一滴的流著血。他依稀記得詩人司馬三郎說過：“女人對男人的最大汙辱是視而不見。”
他強自掙紮，雖然心在流血但身體堅挺；雖然頭昏腦漲但步伐穩健；他握著阿寶的手，一步一步向樓上走去，一次也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