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亂中的白潔匆匆跑進超市,隨手買了點兒奶粉水果類的東西,便打車往柳誌良的住處跑。
進了超市她才發現,她竟然不知道應該給一個病人買什麼東西。細想一下也真是,自己這十年來,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當賢惠婦,完完全全封閉在這個小樓裏了。社會上發生了什麼?身邊發生了什麼?她隻有電視這唯一的消息來源。家裏倒是有台電腦,但卻是三月五月的沒人動,如今早已成為老掉牙的擺設了。
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她隻認識丈夫一個人。用當地一句土話說:“上炕認識老公,下炕認識鞋。”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同學。之所以形成這種狀況,細究起來主要還是白潔自身的性格所造成的。一則是她內心深處為這樁婚姻充滿了自卑感,總覺得是人家花四十萬元買了自己。當年在家鄉時,報紙、電視、廣播包括網上炒得沸沸揚揚,自己還真為自己的孝行義舉感動過。可一到B城來,一下子就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建築商的妻子,沒有媒介再關心你,誰都不認識你,唯一關心的是那些沒被丈夫選中的待嫁英雌。她們很想看看王總經理四十萬元賣了個什麼樣的絕代佳人,當一旦看見了便撇著嘴大放厥詞,這讓白潔心裏很不痛快。
第二個原因是她看不慣丈夫身邊的那些朋友,一個個抽煙喝酒滿口粗話,她一個剛剛畢業的四川妹子怎能接受這些粗獷的北方漢子的習性。所以,她閉門謝客,不讓丈夫把朋友領到家來,漸漸地她就離這個城市越來越遠了。
丈夫對於她來說,不是依靠,而是恩人。她不知道那一年才能報答完丈夫的大恩大德。所以,她在丈夫麵前極盡溫柔,很少提什麼要求。但她一旦提出什麼要求丈夫便會立刻答應,就像這次請柳誌良來做家教一樣,她看了丈夫帶回來的刊登著柳誌良兩首詩作的報紙,隨口說了一句:“這小夥文采不錯,讓他給阿寶補一補語文就好了。”
丈夫立刻說:“沒問題。”第二天就把柳誌良帶回了家。那想到就是自己當時多了一句嘴,這十年來的平靜生活就此畫上了句號。
而今對於柳誌良,她不知道為何生出了許多歉疚,總覺得自己是捉弄了他才使他病倒的。所以,她現在風風火火地趕到柳誌良的家。
到了柳誌良的門口,白潔又猶豫了。十年來她很少進入別人的家門,自己單獨拜訪別人更是絕無僅有。
她覺得此行有點太急促了,應該多問問人家,自己這時來合不合適。可是,對柳誌良的擔心還是占了上風,她稍作猶豫,便果斷地按響了門鈴。
柳誌良以極快地速度把又髒又亂的家整理了一下。李好有幾天沒來了,屋子到處亂堆亂放著用過的碗筷,穿過的衣服、襪子之類,他統統一藏了之,也就是把這些東西全部就近掩藏起來。然後跑進衛生間,飛快地洗漱一下,並著重梳理了一下頭發。
當這一切做好之後,他不知道該幹什麼了,躺下?不好,那會顯得病太重。坐著?也不好,好像自己沒病裝病似的。怎麼辦呢?……
突然,門鈴響了。柳誌良嚇了一跳,莫非,真是白潔來了嗎?他有點兒不敢相信,生怕一開門是物業公司來收衛生費什麼的。但是,不管是誰,必須開門,他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正是他夢寐以求的女神——白潔。此時,她臉上的略帶不安,雙手提著大包小包,柳誌良一下子楞住了。
一看到柳誌良,白潔也楞住了。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她想像中的柳誌良似乎應該穿著睡衣,滿臉彤紅,疲憊不堪地用無神的眼神瞅著她才是。可眼前的這個家夥,就像睡懶覺剛起床的大男孩兒似的,隻有一點點不好意思而已。
倆人就這麼對峙著,有三十秒?還是一分鍾。突然倆人似乎都醒過神了,同時喊了“小柳,”“白姐!”然後,柳誌良趕緊接過白潔手中的禮物,把白潔讓進了客廳。
剛一坐下,白潔便說:“小柳,你怎麼樣?好點兒了嗎?”
“沒事兒。好了!”柳誌良放下禮物,從冰箱裏拿出一瓶可樂,放在白潔麵前的茶幾上。
“小柳,我喝不慣這玩藝兒”白潔指了指可樂。“你還是給我倒杯白開水吧。”
“好的,好的!”柳誌良趕緊倒了杯白開水,然後坐到白潔的對麵,呆呆地望著白潔,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
看了柳誌良的樣子,白潔的心一軟。她知道這個看起來人高馬大的男人,內心深處還是個青春燥動期的大男孩。她不由得站起身來,走到柳誌良身邊,彎下身來用手摸了摸柳誌良的額頭,感覺了一下他的體溫,覺得不燒,心略放寬了一些,剛要抽回手來,卻被柳誌良抓住了,而且迅速地送到嘴邊,吻了一下。
其實白潔如果知道柳誌良當是的心境,便不會走過去摸他的額頭。因為此時的柳誌良心情激動的像似燒開了的水似的。他不斷地在告誡自己:“白潔是愛上了自己,不然,她不會聽到他有病的消息便立刻趕來探望。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