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麵上的意思,”她看著他驚慌的表情,更覺得有趣,“不是我要她死,外麵要她死的人多得是。”

他疾步走到她麵前,冷冽地瞪著她,“把話說清楚,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思夫人冷笑著搖頭,她若想殺人何必在宮外動手,隻怕那些按捺不住的餘黨和曾受過賀蘭月威脅的貪官會趁此機會製造混亂殺了她,“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情。”本來是準備隱瞞到肚子裏爛掉的,既然這樣的賀蘭月都危害不到他心裏的形象,她藏掖著反而是一則笑話,“那些被賀蘭月曾欺淩過的千金小姐,其實都是貪官的女兒,她這樣做隻是在暗示性地懲罰他們,由他們的女兒轉告該收斂行為了。”隻是那些貪官更不服氣地散播關於她的種種惡行和謠言,導致“妖月奸妃”的產生。

這個事實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當時北堂玄風在查賀蘭月,也順帶查到了一大批的受害者,更了解到這一層的內幕。

北堂玄風不是單獨地貪圖賀蘭月的美色,更被她這種獨特的作風所吸引。而這一點,也是思夫人最氣憤的地方。

“她所做的事情看似都是壞事,其實是用她的手段達到和諧的目的。”思夫人看著他沒有流露一絲的吃驚,倒覺得無趣了,“我還以為你至少會驚訝甚至懊悔怎不在她活著的時候臨幸她呢,哈哈哈哈……”

“活著的時候?”他的眼一眯,伸手就是一抓,捏住了她的脖子,“把話說清楚。”

手中的力道也慢慢地增加,她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皇上,皇上……”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好歹也曾是他的未婚妻啊……

“朕數到五,如果你不說,朕可以殺了你再去尋人。”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

她的臉色更是難看得近乎死灰。

“一、二、三……”

“餘黨在寺廟後山腰包抄,她逃不掉的……”其中有人找過她合謀,但被她拒絕了。這種事她沒有興趣,要殺賀蘭月何須她自己親自參與。

“砰”的一聲,思夫人被重重地摔出去,貼在後麵的柱子上,又快速地落在地上。

門外的百旅聽見聲響馬上衝進來,“皇上……”

“快,帶齊人馬去陵園……”

懸崖邊。

白霧迷茫地掀起一片,右靜一隻手攀附著突出的一塊岩石,一手拽緊了賀蘭月的腰帶,“抱緊我。”

賀蘭月往下一望,深若水潭,再朝上一看,天空陰沉,“右靜,你支撐不了多久的,鬆手吧。”

“你別亂動,如果你掉下去,我也不會獨活的。”右靜急忙喊,他看出了她的意圖,馬上阻止,“和妃,你可曾想好自己的心之所向?”

此刻唯有扯開她的注意力。

賀蘭月的身子一顫,為的是他嘴裏的一句“和妃”。

千絲不變地叫著她“和妃”一如當初,而他卻喊自己“皇後”,她知道他的心裏是介意的,害死了他心愛的女人,他的心隻是這樣淡漠的隔離已是她貪求的了。

“和妃,想想你的人生,從你逃離東野國到這裏,難道就沒有別的想法了嗎?”右靜不斷地說著,刺激她的記憶。

她的秘密,隻有他們三人知道。關於她在東野國真實的身份,當初這是他們避諱談論的事情,此刻卻成了令她生存下來的最大能力,“當初是那個人不珍惜你,你離開東野難道就不曾想過在這裏也可以找到真愛嗎?”

每個女子的一生,心裏都會渴望一次真愛。隻是這個感覺的強烈似個性而定。他一直都在觀察著這個謎般的女子,可是也為她的堅韌而感動,“和妃,你現在是北堂國的皇後,此刻的一切都是屬於黎民百姓的啊。北堂上雲的骨子裏有著邪惡的暴戾,如果沒有人去壓製住,遲早是會有事的啊!”

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子民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吧?

暴政與血腥又是誰曾想過的呢?

烽火連天的戰爭,無休無止,誰不希望自己的家園可以和諧共存?

“和妃,打開你的心看看藏在最深處的那抹渴望到底是什麼,距離死亡的這一刻,你最希望的事情又是什麼?”他朝上頭看了看,隻有白霧一片,什麼都沒有。

右臂已經漸漸失去了力氣,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如果皇宮在一個時辰之內發現不了他們,那隻怕凶多吉少了。

他懷裏的盒子安靜地躺著,他覺得自己是幸福的,至少在人生的最後一刻可以和心愛的女子在一起,“和妃,請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為了我和左清……”

他的左臂用力一甩,把賀蘭月整個人都拋向了上空,雙腳朝懸崖壁上用力一蹬,雙手托著她的身子奮力推上懸崖,“左清,我來了……”

在把賀蘭月拋向懸崖的同時,他的雙手雙腳也都脫離了岩石,整個人垂直地往下掉。他掏出懷裏的盒子,任那些骨灰飄散在迷茫的白霧之中。

這裏雨露清新,冷風吹拂,他想與左清就這樣呆在這裏一世也是好的。

賀蘭月被猛地一拋,整個人都朝上空撲去,“砰”的一下掉在地上。她居然被拋上來了,整個身體摔在地上,“嗑啦嗑啦”的聲響,骨頭碎裂。

她抬頭望去,身邊全都是血水,那些橫陳著的屍體全都是麵色慘狀地斜躺在地上,被火燒焦了的馬車已經漆黑一片,不成車型。

周圍鴉雀無聲,隻留著她一人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

那個口口聲聲說今後不再讓她委屈的男子,此刻又在哪裏?

先是死了一個左清又是一個右靜,她活著到底為了什麼,意義又在哪裏?

可是在臨死的那一刻,縱身跳崖的刹那,她的腦海裏閃過的那張臉,竟然是……北堂上雲……

總是給她承諾的男子,卻永遠也不要奢求他的承諾可以兌現。

他說給她權利,卻在她懲罰別人的時候出現並且義正詞嚴地要她罷手……

他說給她自由,卻在她幫他得到江山後不肯放手讓她離去……

他說的話,還有哪一句可信?

連這一個為左清修建的陵園都會出現亂黨,她都想懷疑是否就是他借口殺了她的計謀……

她死了,對誰都是有好處的吧。

死了,就讓她這樣死了吧。

“皇後,是皇後啊!”

“找到皇後了!”

耳邊傳來嘈雜的聲音,那些嘈雜的腳步聲快步地朝她靠近。

是誰?是誰來了呢?

她迷離的雙眼都快滲出血絲來,極力想張開眼睛看清來人都隻看得見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個繡著龍袍的男子,他憂心的臉龐此刻全都皺成了一團,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月兒……”

誰,是誰呢?

誰會像哥哥一樣喊著她的小名,又是誰用著這樣深情和溫柔的嗓音,安撫著她千瘡百孔的心……

但身心的劇痛令她無法再清醒,暈了過去。

“傳令下去,所有抓到的亂黨殺無赦!”北堂上雲抱起賀蘭月,快步離開,“太醫院的所有禦醫都在中宮外候著!”

他,絕對不會讓她這樣死去!

賀蘭月的渾身都冒著冷汗,整個人囈語著,神誌不清。

禦醫束手無策,她的骨頭都碎裂了,就算救活也是個廢人。她的身上有多處淤傷和裂痕,他們每縫一針都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怕她又昏死過去。

她一點求生意誌也沒有,完全像是自我放棄了生命。

嘴裏一直叫嚷著什麼,誰也聽不清。北堂上雲傾上前,耳朵貼著她的唇,這一次他聽清了,“千絲,千絲,千絲……”

他的眼眸裏閃過幾道複雜的光芒,轉頭看了一眼掩麵無聲哭泣的千絲,又轉過頭對她輕聲說:“喊上雲,聽見了嗎,叫上雲,上雲,上雲……”

他不厭其煩地在她的耳邊灌輸著自己的名字,他不希望在這最真實的一刻,她的心裏還是無法住進他的身影,“上雲,我是上雲,月旁的雲,天上的雲,賀蘭月的雲……”

月兒,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碎骨又如何,他一定可以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