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焦心的又何止是眼前的她。

無心也無力了,他隻能一再地求和,“皇後,我知道是我不對,但我會給左清修建最好的陵園……”

“皇上。”她仰起臉,臉上有一絲瞬間消散的光亮,“明日請準許我離宮……”

“不可能!”北堂上雲揮袖一甩,語氣篤定,“朕說了不放你走,就不會讓你走。”

瞧,之前還說放下“朕”的人,此刻又口口聲聲稱“朕”。她的心裏流淌過一波又一波的漣漪,每個人在權謀之間,都會如此吧。

這股暗潮洶湧的血水,她不知是否已經深陷其中,“皇上,臣妾隻是想出宮去看一眼修建的陵園。”

陵園位於皇家寺廟的後山,出宮來回也隻需要半日。

北堂上雲心內的焦慮緩和下來,清冷的嗓音如初的溫和:“好,允了。”

她披著的紫色繡鳳披風在燭光中,妖冶動人。她的側臉都有著絕美的姿色,眼波流轉生出萬般的媚色。

他隻是坐在她的對麵,與她一起默默吃完,然後離去。

“和妃,其實他待你不錯。”千絲在北堂上雲走後,平心而論。

她卻微微一笑,看不清眼底的迷霧。

皇後出宮,隻帶了十來個人,她隻想安靜地去看看陵園,不想喧囂旗鼓,人盡皆知。

千絲留在宮中給她準備晚膳,她承諾隻要看一眼,讓心裏的那塊石子落下來,再想以後的日子怎麼繼續,但會盡快恢複正常。

左清的骨灰由右靜保留著,他也沒有打算把骨灰散在皇宮裏,那個足以禁錮住靈魂的地方,他是不喜歡的,也知道左清會不喜歡。

“如果陵園的風景好,我想把骨灰撒在那裏。”他朝著馬車裏的人道。

賀蘭月的眉眼微微一笑,綻放出由衷的笑容來,“……好。”

她知道這不是在征求意見,隻是尊重她告知一聲。

今日之後,將和左清永別了嗎?

還未到陵園,忽地就聽見前頭騷動起來,她的眼皮一跳,沒來由地在心裏打了個突兀。

這是怎麼了?

“皇後,”前麵有人喊了一聲,“亂黨——”

她還沒聽清楚,耳邊就陸續傳來刀槍碰撞發出的聲響,如此的急速。

他們……遇上了北堂玄風的餘黨?

賀蘭月的心瞬間靜了下來,連慌張的思緒都沒了,“右靜。”

“我在。”右靜的聲音平穩地在馬車外傳來,他寸步不離。

前方有兩路人馬分別包抄他們,這是走向陵園的唯一道路,因為是後山,所以路勢稍為陡了一點,此刻她的馬車停在一塊稍大的空地處,但旁邊打鬥著的人終有不慎掉落下去。

一眼望去,懸崖邊下是白霧茫茫,無法辨別其中到底如何,掉下去必死無疑,這分明是有心策劃的大計,為的就是要賀蘭月死。右靜想了想,伸手碰到了懷裏的骨灰,他低歎地拍了拍,一揮手,殺死了剛撲上來的士兵。

前後又湧出很多的黑衣人來,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是他們這十來個精兵根本就無法抵擋。

“千萬不要出來。”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把火箭就射了出來,定在馬車門外,熊熊燃燒起來。

“咚”的一聲,令賀蘭月的手指一顫。

接著又是“嗖嗖”飛來很多的火箭,前後不同的方向,有些火箭都射到了打鬥中的士兵,但是弓箭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就是所謂的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放過她一人嗎?

右靜咬咬牙,打開車門,把賀蘭月拖了出來,兩人鑽到馬車底下。

火箭飛快地射滿了馬車,木頭燃燒起來“吧啦吧啦”的聲音響在他們耳側。

“右靜,你走吧。”她低聲說,這種情勢她是肯定逃不掉的,與其兩個人葬身這裏,不如逃出一個。

右靜卻平靜地注視著外麵的形勢,“此刻,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等會我出去你跟著我走,寸步不要離開我的背後。”

“右靜……”

“左清為了你犧牲,就算你是為了延續她的生命也罷,千萬不要死。”他的眼裏透著認真,那眼底的真誠像是冒了氣泡般地湧現。

賀蘭月點點頭。

趁著弓箭手暫停的片刻,他牽起她的手,快速地跑到了懸崖邊上。

“快,他們在那裏!”有人喊了一聲,所有的火箭都朝著他們發來。

兩人相視一笑,都一縱身跳落懸崖。

白霧茫茫,九死一生。

禦書房。

北堂上雲的手一抖,毛筆在奏折上劃出了一道細長的橫線。

百旅在外喊了一聲:“皇上,思夫人求見。”

他略一沉吟,看著門外模糊的身影,道:“讓她進來吧。”

思貴妃沒有被驅逐出宮,而是封了“建國夫人”的稱號,看似與皇宮毫無關係,但又可以繼續住在斜思宮裏。

“臣妾叩見皇上。”思夫人溫婉的嗓音猶如滑過喉嚨的桂花羹般甜膩,“臣妾見皇上操勞國事,特命禦廚做了大補湯。”

她的眼神一斜,身後的丫鬟就把托盤裏的東西呈上來。

“多謝思夫人美意,找朕可有何事?”他一臉的溫和卻略帶嚴肅,語氣平平不見波瀾。

她估算了日子,他入宮也有半個多月,怎的也不見他踏入斜思宮半步,難道是她會錯意嗎?

“皇上,你都不來看人家……”她大著膽子朝他靠近,整個身子近乎都貼到了他的身上。

他卻蹙眉一閃,躲開了她的投懷送抱,“思夫人請自重。”

思夫人尷尬地愣在原地,語氣也冷下來:“皇上竟然沒有那層心思,為何又留臣妾在宮中?”

如果不是還眷戀著兩人的過去婚約,怎會殺了北堂玄風,還故意找借口封號留著她?還是他還在氣惱當初父親的毀約?“當初與你解約,是父親大人的意思,與臣妾無關的。”

他微微一笑,拂袖揮去鼻翼的脂粉味,“思夫人誤會了,朕留你在宮中是念你爹當年是開國功臣,而非其他。”

“你……”她惱羞成怒,“我才不信你不喜歡我!”

丫鬟早已退出,整個禦書房裏隻留了他們兩人。

她拈指一笑,衣裳褪了一半,香肩裸露在空氣裏,白嫩經營,飄逸無常,“皇上,臣妾知道你入宮後都未曾踏入皇後的寢宮過夜,不如今晚就讓我們……”

他一定是嫌棄賀蘭月的,被另外一個男子蹂躪過的女子,她不信他不介意。

“思夫人,不要讓朕的話說第二遍,我和皇後的事情也不勞你費心。”說到賀蘭月,算算時辰也該在回來的途中了吧。

思夫人咬牙冷然道:“誰都知道她和皇上在房裏三天三夜,誰都可以猜到他們能做什麼……”

“啪——”一個巴掌響亮地甩在她的臉上。

雪白的肌膚瞬間被染紅,清晰的五指毫無憐惜之情。

他的手指隱隱地有些抖,“你不是不知道左清的事情,朕也知道宮裏的流言是你故意傳出來的,反正我不介意這些,就算她與別人有什麼,朕也不介意。”

“那你為何不接受我?”連惡名昭彰的妖月都可以接受,她這個北堂國的第一美女為何不能接受?思夫人不服氣,唇邊滲出血絲來。

北堂上雲冷冷一笑,無波的眼裏閃著諷刺的光芒,“朕憑什麼要一個別人的女人?”

“但皇後也是……”

“她自始至終都是朕的女人,中間經曆過什麼,開始和結局都會相同。”他冷冷地道,“如果你還想活著就不要再在朕麵前提及這些。”若不是顧念當初她父親的功勳,一定不會這樣留著她。

思夫人仰天大笑,似在笑自己癡狂也在笑他的天真,“你以為的事情就可以成真了嗎?你不介意又如何,你封後保護她又如何,她還是難逃一死,等到她的屍體出現在你麵前,我倒是很有興趣想看看你還會不會如此堅定地說隻要她一個!”

“你什麼意思?”他的心裏大驚,她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有所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