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極快,“嗖”的一下子,轉眼間沈暮歡已經殺了將近半個月的雞了。在此期間,沈逸之從來沒有來看她一眼,就跟已經忘了她這個徒弟一樣。每每沈暮歡啃著白麵饅頭的時候,她都會一陣心痛,誰知道死老頭這會兒正在吃什麼香喝什麼辣呢?
朱掌櫃十年如一日的奸商模樣雷打不動地出現在沈暮歡麵前,笑得那叫一個奸詐無雙。
“阿歡啊。”他搓搓手,一副很難開口的樣子。
沈暮歡在心底罵,你個賊眉鼠臉的樣子,一看就是不安好心。於是她決定先下手為強,開口歎道:“哎,掌櫃的,我近日動不動就兩眼發黑。賣包子的李大娘說我臉色蒼白,雙眼發腫,憑她多年經驗斷定我將命不久矣。白馬寺門口的黑瞎神算說我印堂發黑,必有血光之災。”
朱掌櫃吞了口口水:“所以呢?”
沈暮歡再歎:“煩請掌櫃速速將我酬勞拿來,我好回家孝敬師父大人。”
朱掌櫃再次吞口水:“阿歡啊,這酬勞可是每月按時發放的。你才做了半月……這不好弄啊。”
沈暮歡十分善解人意:“那就發半個月的唄。”
朱掌櫃瞪眼,隱隱有大談今日青菜漲了幾文、黃瓜斷貨、客人又賴賬的生計大事。沈暮歡直接一揮手,心裏把這扒皮掌櫃罵了一通,然後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掌櫃,我家師父就我一個知冷知熱的徒兒,你說我要是走了,他該怎麼辦?”
“這、這……”朱掌櫃老半天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去意已決?”
“可不是麼。”沈暮歡將碧湖收攏,點頭跟撥浪鼓似的。
“照規矩,你這情況本是沒錢領的,這樣吧。”朱掌櫃就大發善心:“結十日的酬勞,怎麼樣?”
沈暮歡一聲他娘的就在嘴邊了,為了早日脫離每日隻有白麵饅頭的苦海,立馬又將髒話吞了進去。點頭哈腰說好,拿過一百文轉身就走。
這會子日頭已經上來了,長安街上漸漸熱鬧起來了。人來人往,街上的賣字畫的、賣胭脂水粉的都紛紛將攤位擺了出來。而李大娘家的包子鋪可開了有一會兒了,陣陣肉香飄過來,沈暮歡無法不感到饑腸轆轆。
瞧著那一個個雪白個大的肉包子,沈暮歡的口水咽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振聾發聵。
李大娘笑得花枝亂顫:“喲,阿歡喲,肉包子來一個伐?”
沈暮歡默默地、默默地轉過身。想她一個叫得上名號的殺手,即使有大肉包子這種興趣愛好,也不帶您這樣大聲宣揚的……
“阿歡啊,到底要不要?肉包子啊!你難道不要?!”
語氣就跟見到不到處撒尿的狗一樣驚奇。沈暮歡覺著好多人都在看她,甚至還有背著大刀的江湖大漢似有似無地瞄她。
李大娘見她不理她,終於發飆:“沈暮歡,你不是讓老娘每天給你留三個肉包子的麼?!你到底要不要?!”
拿著破劍的落拓劍客也看了過來。沈暮歡“嗖”得一下從兜裏掏出三文錢,在李大娘火熱的眼神中,小聲說:“當然要啊……”
三個大肉包子的魅力太大,沈暮歡捏起其中一個,一口啃下去。肉汁流出來,陷裏混著清香,沈暮歡頓時覺著名聲什麼的都是狗屁,還是大肉包子最是實在。
她沉浸在肉包子築成的美麗世界裏不可自拔,連一眼都未望向旁人,所以自然沒有看見有一個人身穿白衣提著一把破刀從她身旁走過。
沈暮歡啃第二隻的時候,總覺著背後陰風陣陣,噴香鬆軟的肉包子嚼著嚼著突然咽不下去了。最為殺手的她,從來都是對夜行生物敏感之至,哪裏想得到居然有人在大白天便明目張膽地用了一把匕首戳了戳她的脊梁骨……
沈暮歡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包子從嘴裏“啪嗒”一聲掉下來了,她吞了吞口水,定睛一看,雙眼立馬“蹭”地一下子便瞪圓了。然後便兩隻手指伸出來,十分精準地掐向麵前的人。
“我靠,重皓,你還活著啊?”
沈暮歡覺得此情此景,這種難以名狀的不知是哪門子的噴薄而出的一股股激動隻能用彪悍的氣場全開的髒話來表示了。
可是李重皓卻沒有像從前那樣,他沒有眨巴眨巴晶亮的丹鳳眼,也沒有撲過來甜膩膩地叫著“阿歡姑姑、阿歡姑姑”,他甚至連笑都沒有。他隻是站在那裏,麵無表情地拿著一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