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過,城頭之上終於緩緩出現幾道身影。
居中一人身材高大,著甲戴盔,披著黑色的披風,居高臨下俯瞰著丹鳳門外的武-衛軍,片刻之後,才終於道:“唐長庚,你是要謀反嗎?”
九門衛署武-衛將軍唐長庚當然認識澹台懸夜,也當然能夠聽出他的聲音。
“澹台統領,聖人有難,你可知曉?”唐長庚單刀直入:“數日前禁門之變,宮內太監毆打群臣,你手下的禁軍視若無睹,你可知曉?”
澹台懸夜俊朗的麵龐在夜色之中棱角分明,神色平靜,一雙眼眸卻是波瀾不驚,並無回答唐長庚所問,再次問道:“本將問你,你領兵逼近皇城,是否要謀反?”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卻偏偏能讓人聽得一清二楚,開口之時,空氣中似乎還隱隱散發著嗡嗡之音。
唐長庚臉色微變,心下駭然。
他當然知道,能夠將聲音如此清晰地傳下來,澹台懸夜的內功修為自然不低,他也知道澹台懸夜本就是一位高手,但空氣中的那種嗡嗡之音,分明在顯示著澹台懸夜的修為遠超出自己所料。
好強的修為!
“澹台懸夜,本將倒要問你,宮中變故,你可有參與?”唐長庚本就是鐵血軍人,雖然一度對澹台懸夜心中欽佩,但卻絕對不會畏懼此人,冷聲道:“為何坐視太監作亂而不顧?”
澹台懸夜卻是抬起頭,望向夜空。
片刻之後,澹台懸夜才看向唐長庚道:“唐將軍,你也算是我大唐武將之中為數不多的智勇雙全之輩,本將不想眼睜睜看你誤入歧途。你現在下馬請罪,本將可以力保你安然無恙,否則你無法承擔後果。”
“澹台統領,你的武勇,我也很是欽佩。”唐長庚正色道:“天子三月不臨朝,朝野震動,你若是大唐忠臣,就該弄清楚這一切真相。你若沒有參與宮中太監的叛亂,就該立刻麵見聖人,請聖人傳詔登朝,隻要聖人臨朝,朝野的震動立刻就會煙消雲散。”按住腰間佩戴,冷聲道:“可是你若置江山社稷於不顧,我們就隻能刀兵相見。”
澹台懸夜平靜道:“你做事素來謹慎小心,否則也無法勝任九門衛署武-衛將軍之職。調動武-衛軍,圍困皇城,此等大逆不道之行,以你的性情,絕不會自作主張。”抬起一隻手,搭在城垛上,問道:“你是受何人指使?”
“勤王護駕,這是每一位大唐臣子應盡的職責。”唐長庚歎道:“澹台懸夜,聖人待你隆恩浩蕩,你的忠誠究竟在哪裏?打開城門,我們一同去見聖人,隻要見到聖人安然無恙,我自然會向聖人請罪,任由處置。”
“守衛皇城,便是本將的忠誠。”澹台懸夜道:“放眼京都,能讓唐將軍鋌而走險,不顧性命領兵兵臨皇城之下,這樣的人並不多。國相什麼時候過來?”
唐長庚皺起眉頭。
“即使武-衛軍盡數調集過來,也絕無可能攻破皇城。”澹台懸夜聲音緩慢,帶著一絲絲嘶啞:“國相老成持重,若無十足把握,自然不會大動幹戈。”抬頭望向籠罩在夜色之中長長的朱雀大街,似乎要穿過夜空,望向京都城外,平靜道:“如果不出意外,神策軍現在應該已經在進京的路上。”
唐長庚眼角跳動,不過也並不顯得如何驚訝。
畢竟他是聰明人,也知道澹台懸夜同樣是聰明人。
澹台懸夜知道武-衛軍兵力不足,猜到神策軍會進京增援,這其實也並非稀罕事,以澹台懸夜的智慧,能想到這一點其實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武-衛軍叛了,神策軍也被拖下水。”澹台懸夜搖搖頭,輕歎道:“國相這是要讓多少人死無葬身之地?左大將軍忠心耿耿,沒有虎符,絕不可能領兵進京,所以你們害死了左大將軍,奪取了兵權,僅此一事,就有無數人要人頭落地了。”
唐長庚神色凝重,心想澹台懸夜為何會如此肯定左旋機會被殺?
殺害神策軍大將軍,這當然是大罪,而且國相真的派人去神策軍營殺將奪權,恐怕會適得其反,非但不能調動兵馬,反倒有可能會引起神策軍不少將士的憤怒,甚至因此發生兵變。
國相行事沉穩,絕不至於如此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