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你若能安穩下來,你爹娘也會歡喜的。」
也不知為何,她說的話句句都入了葛明修的心,或許不是話入了心,而是她這個人已先入了他的心裏,因此句句順耳,頗覺受益。
葛明修自覺自己的事已經解決了,又給她斟了一杯酒,「你要是過年的時候能回家,你爹娘也肯定會很高興的。」
花鳳凰動了動唇,沒有吭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很久沒和毫無心機的陌生人一起喝酒說話了,惹得她都多了幾分冬夜傷感,覺得過年回家也並不是件壞事。
她想著想著,忽然看見眼前人打了個酒嗝,隨後絮絮叨叨起來,竟是喝醉了。
她晃了晃那一壺米酒,隻喝了三分之二,而且被喝掉的有一半是進了她的肚子裏!葛明修的酒量竟然差到這種地步,她倒有些羨慕了。
——要知道一個千杯不醉的人碰到煩心事,沒個知心人,連喝酒都喝不醉的時候有多鬱悶!
「嗝——」葛明修還要喝,一眨眼卻發現一隻手掠過,然後他的手空無一物,也不管酒杯還在不在,仰頭喝了口冷風,還滿足的打了個酒嗝,「鳳凰,我可喜歡你了。」
花鳳凰不以為然道,「哦。」
「當時你揍我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山裏出現的老虎精!後來我光顧著生你的氣,到了第二天看見你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碰到的不是妖精,是妖!狐妖。你長得真好看,好看。」
都說酒後吐真言,如今看來也不假。她挑挑鳳眼,果然是因為她的臉才心生好感的,男人,德行。
「我從來沒碰見過一個姑娘這麼能打的,我覺得要是和你一起,你肯定能保護我。」
花鳳凰撲哧一笑,悠悠看著在說酒話的葛明修,開始認真聽他說有趣的話。
「那天我送你野花,你說你不喜歡,可是姑娘家沒有不喜歡花的,肯定是那花太醜了。所以我就跑遍了整個山頭,終於找到一朵特別漂亮的花。我拿著花想送給你,結果你跟我妹妹說……說……說了那些話。」
葛明修說完就嗚咽起來,像受盡委屈的孩童,趴在桌上痛心極了。
花鳳凰沒想到還有那一出,難怪那天她在門口碰見他,他一直背手。當時那手上……藏著他跑遍山頭摘來的花?
不知那花兒,好不好看……
葛明修又嘀嘀咕咕說了許多,花鳳凰聽得認真,直到後麵聽不清楚了,她才坐直了腰身。她看著已經在說夢話的葛明修,心想,如果他此生能碰見一個對他真心的姑娘,那必然會有個很美滿的家。
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自己。
葛明修是好,但還不能讓她動心到嫁給他的地步。
她的心上放著一個人,也隻會放著那個人,一直……一直……
雪如柳絮,從晦暗天庭灑落人間,融入地上積雪之中,隱沒不見,融為一體。寒風呼嘯,冬夜冷寂,冷,冷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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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葛明修從沈家的床上醒來,不太記得昨晚的事了,等喝過解酒湯用過早飯,才猛然想起來,「花鳳凰呢?」
正在喝湯的沈來寶答道,「卯時過半她就騎馬走了。」他又添了一句,「說是回家過年。」
也是奇怪,明明昨日還說不願被親戚念叨於是「躲債」的花家姑奶奶,今日卻改口了,還騎馬回家,還不客氣的把花鈴她娘準備的厚禮全都綁在了馬上,揚鞭離開了。
葛明修心中落寞,低低唸了一聲。沈夫人禁不住低聲,「天涯何處無芳草。」
「對了。」葛明修問道,「來寶你在哪裏唸書?」
「墨香書院,怎麼了,舅舅?」
「我想去那兒教書。」
眾人齊齊抬頭,沈老太太更是撥了撥耳朵,「什麼?」
葛明修定聲,「老太太,明修想去墨香書院當先生。」
沈來寶又覺奇怪,自家舅舅怎麼變了脾氣了?花家姑祖母和葛家舅舅畫風急變,導致他不得不多想,難道昨晚他們兩個一起喝酒了?可送葛家舅舅回來的隻有酒館的小二……
對了,葛明修一喝酒就什麼都不會知道,那店小二是怎麼知道他住哪裏的,當時分明是有熟人。可熟人為什麼不露麵?唯有一點可能,不方便。
這樣很容易就想到一起喝酒的人是花鳳凰。
沈來寶不想去深究這件事,花鳳凰既然不想讓人知道,葛明修又不說,他追查那麼清楚,可就侵犯他們的隱私了,雖然他也好奇。
今日花鈴出來得早,沈來寶用過早飯出去,花鈴已經在她的小馬車周圍轉了好幾個圈。她一見沈來寶就小跑過來,在他跟前蹦著,「來寶哥哥,我爹昨晚給我量了個頭,我長高啦!」
沈來寶笑道,「高了多少?」
花鈴肅色,「一個半拳頭。」她伸出拳頭比劃了一番,「吶吶,這麼多,這麼多!」
「小花你總想著長個子做什麼?你在小小班裏個頭可不矮。」
「那樣我去看花燈,就不用老被人擠了,還有摘桃子也不用看著你爬樹我卻隻能在地上撿。我隻要一伸手就能摘到桃子了。還有還有……」
沈來寶深覺花鈴對長個子有了執念,這一舉例就不停歇的說了十三個,要不是廖氏實在看不下去把她塞進車裏,她估摸能說一百三十個。
臘月二十三,小年已至。
入了小年,便可以開始準備各種年貨,掃塵,祭灶剪窗花,為過年做準備了。
書院也放了假,花鈴在家裏看著母親和嬸嬸們剪窗花,也拿了小剪刀在旁邊學著,饒是學得認真,也比不過那些技術純熟的婦人。剪了半日,終於是剪出一隻小鹿來。
廖氏見了,笑道,「鈴鈴剪的小豬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