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鈴終於忍不住了,「來寶哥哥,我沒……」

秉著隔壁小花最大的沈來寶如鬆柏站直,豎起耳朵認真聽她說每一個字,問道,「沒什麼?」

「我……」花鈴漲紅了臉,他怎麼就能這麼若無其事的對她說這些!花叢老手,通曉各大煙花之地的公子哥麼?

生在文明開化世界的沈來寶全然不知花鈴的心思已經轉了千百遍,都要千瘡百孔了。他更加堅定地想,小花果然是被親戚拜訪,所以性情又陰晴不定了。

他要好好和她說話,不能發火,一定要順著她——愛護小花,來寶有責。

花鈴都快要被自己給憋死了,越急沈來寶就越肅穆,連大氣都不敢喘,「小花你不要慌。」

「來寶哥哥,你有喜歡的姑娘嗎?」

突如其來一句,沈來寶的腦回路差點沒轉過來,啊?姑娘家的心思都這麼難猜的嗎?他答道,「沒有。」

花鈴微微頓住,低頭應了長長的一聲「哦」。

沈來寶著實被她的反常給嚇著了,這不是他認識的小花。

「來寶哥哥,昨天來了個媒婆,我娘好像挺滿意的,夜裏還和我提了一嘴。」

沈來寶禁不住問道,「哪家的公子?」

花鈴說道,「莫知州的獨子,聽說是個翩翩少年,又知書達理。我娘很喜歡,就跑來問我了。「

沈來寶聽見這話,忽然就覺得心口堵得慌。察覺到自己慌了,頓時更慌。

他怎麼就不樂意聽見這話了?他怎麼就不願意瞧她嫁給別人了?

猛地,沈來寶突然意識到,他對小花已經不是純粹的鄰居之情,也不是純粹的知己好友,他竟然是喜歡她。

這種感覺簡直跟早戀似的!

頓時的徹悟讓他猛然回神,難怪看見盤子給她剝螃蟹他會不開心,難怪會陪她堆雪人,教她騎馬,他可從來都不是這麼耐心的人。

花鈴見他不吭聲,鼻子徹底酸了,也不餵馬,轉身就走。沈來寶察覺到她的不情願,一步上前,捉住她的胳膊,「小花,你喜歡他嗎?」

花鈴瞪他,「都沒見過,在夢裏喜歡嗎?」

「那你不要嫁,嫁給自己喜歡的。嗯……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啊。」花鈴脫口答他,又問道,「昨天的螃蟹好吃嗎?」

「……」沈來寶的腦回路再一次被花鈴給擰成了麻花,「啊?不對,小花,我不是問你喜歡吃什麼菜,我是問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花鈴盯著他的臉好一會,最後嘆了口氣,「沒有。」

沈來寶心已沉落,沒有……那就是包含他在內了。也對,她對自己從小就是那樣,並沒有什麼特殊對待的地方,是好友,卻沒半點男女情意。

彼此心意不通,心意卻又是一樣的,讓兩人分外糾結和不安。氣氛一時沉冷下來,直到葛嬤嬤急匆匆端了盆水來,沈來寶才不舍鬆手。

他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還把我當好朋友的心酸感了。

瞧著她被葛嬤嬤拉到一旁洗手的背影,沈來寶靜靜站了良久,慢慢理順了思路——橫豎小花沒有喜歡的人,那他可以追小花呀!

對,追小花,追小花,追小花。

隱約覺得背上要燒起來的花鈴微微擰眉,回頭一瞧,沈來寶正不知道在樂什麼。看著他高興的模樣,花鈴收回視線,無奈一笑,呆子。

雖然他不喜歡自己,可是至少知道了他沒有喜歡的人,那她就安心了——她可以等,等他喜歡自己。反正爹爹說了,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就好。她不能慌,不能再耍小性子了,否則要惹人生厭的。

兩人此時又各有了心思,雖然心思仍是一樣的,可不通,就成了彼此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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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暮春,已是初十,雨水仍舊不歇。

盤子立於屋簷下,看著眼前綿綿不斷的水簾,負手沉思。

下雨天真無聊。

不能外出,不能瀟灑,那總要找點事做的。盤子轉著眼睛,想了許久,放眼看去,買菜的下人正好回來,大門一開,就瞧見沈家了。

似靈感乍現,他忽然就想到一個可以打發時間的事了,欺負沈來寶。

沈來寶什麼都比他好,根本沒法欺負他。但是最近他總算發現了他的死穴,隔壁小花。

比如上次剝螃蟹,他很明顯察覺到沈來寶憋屈了。哦嗬,很好,這非常好。

這兩人明明互相喜歡的,他還以為花鈴及笄後沈來寶就會去求娶了,結果他竟然沒動靜,渾然不覺花鈴已經長大,完全沒有花已盛開他采回家的心思。

連他看了都覺得憋氣,姑娘家矜持不能說就算了,可沈來寶好歹是個七尺男兒,也矜持,這算個屁。

盤子本著要助他們一臂之力的想法,決定好好刺激刺激他,然後……順便欺負沈來寶。

當然,他的本意絕對是幫他們,而不是,順便,欺負沈來寶。

想到這,心情頓時愉悅起來,將綿綿陰雨帶來的陰鬱一掃而空。盤子伸了個懶腰,對管家說道,「去知會一聲沈來寶花朗花鈴還有尹姑娘,就說明天我請他們吃晚飯,請務必駕到。」

管家微覺意外,伺候他多年,可從來沒聽他說過這種話。他沒有多問,恭敬答道,「是。」

管家很快就打傘外出約請人去了,盤子瞧著,眉眼彎彎,總覺得,明晚會很好玩。他得好好謀劃謀劃,最好能把沈來寶憋得晚上都睡不著覺,哎呀,真是想想都開心。

——當然,他的用意絕對是促成一對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