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連環計策

外出歸來的沈來寶剛進房間,就被妻子拽住,說了這事。沈來寶頗為意外,「這個時候回來?也太冒險了。」

「嗯,二哥剛封將軍,皇帝疑心太重,不肯放權,派去監視二哥的人,也會更多。」花鈴說道,「隻是我相信盤子會將事情處理好。」

沈來寶對盤子始終處於半放心又半不放心的態度,他可沒忘記,盤子是個人來瘋……他又道,「那她提了什麼時候來沒有?」

「沒有。」花鈴說道,「按盤子歷來的辦事速度,我想也就是這幾個月的事了。」

沈來寶見她眼有擔憂,說道,「相信盤子吧,她不是個衝動的人。」

「上回她讓步二哥,我就覺得奇怪了,果然她還有後手,也不知道現在二哥收到消息沒,知道的話,定會跳起來吧。」

她說著,遙想邊塞,此時二哥也該到軍營,收到盤子的信了吧。

花朗的確是收到信了,也的確是跳了半丈高,都快戳破軍營的帳篷頂了!他拿著手中信,掐出汗漬來,信上不過寥寥寫了幾句,卻讓他冷汗直落——

他什麼時候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同人交合,還拜了天地?

他什麼時候多出個媳婦叫張小蝶了?還說有他的孩子。

他什麼時候……

花朗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邊看邊覺得盤子這下要宰了他了。可他並沒有做這種事呀,該不會是有人捉弄他吧。

這字跡陌生,是他沒見過的。等看到最後一句,他的臉已是一抽——蝶子姑娘平生,謹記,切記,不可露了馬腳。

他撫額,蝶子姑娘他當然知道是誰。可是沒想到她會這麼做,換個身份進花家?

能……順利麼?

花朗覺得頭疼。

他又將信看了好幾遍,將裏麵說的話都記在腦子裏,這才去將信燒了。他在營帳走來走去,走了半晌,終於撩了簾子過去找督軍,趁著現在天下太平,回家一趟。沒有他,想必爹娘也不會相信「張小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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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見人,花家已經裏外打掃了一遍,連花草都新修了。以至於沈夫人都以為花家要辦喜事,問了兒媳,兒媳卻道不是。她瞧著,沉吟,「怎麼像是我們當初給來寶辦喜事的架勢。」

沈老爺哼了哼,「婦道人家,就愛瞎猜,閑來無事,清掃清掃家宅不行麼?」

沈夫人說道,「我這是關心親家。這中秋時親家那剛清掃過一回,這才剛過不久,就又大清掃,您不覺得奇怪?」

沈老爺微頓,這話倒是在理,隻是拉不下麵子,又哼聲,「好奇的話,直接去問就好。而且就算他們真的辦什麼好事,也定會請我們的。」

「人家嫁表小姐難道也請你?」

「那總會喊鈴鈴來寶吧。」

沈夫人心裏總覺得不對勁,可又實在猜不著。而且兒媳那邊都沒收到風聲,那應該是真的沒什麼事了。

也是怪事,為什麼這個時候要清掃大宅?

莫不是閑得慌麼。

這一猜,一等,就又過了半個月,隔壁花家沒動靜,沈夫人自己也忘了這回事。久得連廖氏也覺得像是被騙了,每日問好幾遍丈夫是不是有人瞎胡鬧。

這日又問,花平生才道,「你不要把事情放在心上,就沒有騙不騙的說法了。」

「這可是事關兒媳和孫兒,你竟然不著急?」廖氏惱了,「四歲的孫子,四歲呀!」

花平生微微點頭,「是是是,四歲,四歲。」

「都能跑能跳,能張嘴就喊爺爺奶奶了。」

「是是是。」

「指不定還會認字,還會念兩句詩,多好啊!」

花平生一個勁地點頭,「是是是。」

廖氏掐了掐他的胳膊,「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

花平生苦笑,「掐得這麼重,是我重要還是孫子重要?」

「當然是孫子。」

花平生不想吭聲了,閉上眼躺身在長椅上,吃醋。八字還沒一撇,就認定有個孫子,他不想同她多說,就是怕這真是個騙局,或者是捉弄人的信函,那她會更失望。

人吶,平時不給希望就隻是一根小刺,不舒服但也不會時刻記掛。但如果給了希望又掐滅,那那根刺,就要深深紮進心底,日後每次一動,就覺得難受。

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花平生深諳此理。

他不是沒有想過孫子的事不是真的,畢竟這些年跟好友見麵,每個人都帶著個孫兒出行。他倒是懷念以前女兒繞膝陪同的日子,但女兒出嫁了,就帶不得了。雖然能帶上唸唸流光靈犀他們,可是呀,那是沈家的孫子,沈老爺自己都帶不夠,他總過去帶他們走,情麵上過不去。

隻是突然冒出個兒媳孫子來,他對此仍舊懷疑,並不能輕易相信。

廖氏嘆氣,「怎麼還不來……」

花平生笑道,「你真的這麼喜歡小娃娃?不如我們再生一個,你就不想孫子了。」

廖氏啐他一口,「一把年紀了還生,要被人笑死了,說我老蚌生珠。」

花平生仰脖枕著長椅大笑,笑得廖氏都羞了,連連輕捶他胳膊幾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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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猜,花家猜,猜了將近一個月,也不見是張小蝶乘著七彩祥雲帶著兒子來。廖氏等得久了,都沒了希望,覺得是有人在捉弄她。

已到臘月,明州一如往年,又飄起雪來。

雪從淩晨開始下,下到傍晚,地麵已經鋪了兩層銀白。沈唸唸從車窗往外看,見了巷子的滿地白雪,還無人踩過,頓覺心癢。喊停了車伕,就跳下雪地,踩出腳印來,她回頭對下人說道,「你們走兩邊,別跟著,等會到了家門口我要好好看腳印。」

四個下人立即往兩邊走,沈唸唸這才安心往前走,走了十餘步,眼見就要到家門口了,誰想背後忽然傳來馬蹄聲響。她一頓,那馬車並不是路過,而是進巷子的,直接將她的腳印都碾沒了。

那馬車略顯破舊,而且麵生,她也沒看出是哪家的。見馬車往這趕來,她閃到一邊。

馬車到了花家門口就停下了,沈唸唸快進家門,好奇看去,隻見車上下來一個身著灰色披風的女子。那女子頭上罩著紗笠,看不見臉。沈唸唸卻一瞬失聲,小舅媽?雖然沒看見她的正臉,可實在是覺得熟悉。

她想起母親叮囑的話,沒有貿然喊她,提了裙襬就往家裏跑去,速度之快讓下人都受了驚嚇,忙拔腿跟上。

沈唸唸一路跑過前院,跑進母親在的院子裏,見門開著,也忘了敲,跑進去已經氣喘籲籲。看得花鈴輕責,「你呀,小迷糊,什麼事,這樣慌慌張張。」

「娘。」沈唸唸一頓,回頭將下人全都趕出去,這才跑到母親跟前,墊腳附耳,「我看見小舅媽了。」

花鈴怔了怔,「在哪裏?」

「進了外公家。」

花鈴立刻起身,又怕女兒鬧出什麼亂子來,低聲,「唸唸別過去,就在這等你爹,他回來了,你再將話說一遍。」

總覺得母親是在辦什麼嚴肅事情的沈唸唸沒有頑皮,認真答應下來。

花鈴這才放心,拿了披風,連禦寒必備的小暖爐都忘了拿。還是葛嬤嬤見她走,手上卻什麼都沒有,跑回屋裏重新拿給她的。

花鈴走得很快,出了家門,就見有輛馬車停在門前。將進娘家大門,卻見門簾微動,不似風吹浮動,似車上有人。她低眉想了想,裏麵的,怕是小盤子。

她又看一眼,沒有多做停留,疾步進去。正在大堂審度那灰色披風女子的廖氏見女兒突然過來,頗覺好奇,「你怎麼來了,還這樣著急。」

花鈴微頓,笑道,「唸唸方才回家,說大門口停了輛沒見過的馬車,娘知道我,這幾個月心裏一直記著那件事……心想可能是未來嫂子,就急忙過來了。」

話說得毫無破綻,廖氏點頭,「你比你爹還上心這事。」她將視線收回,又重新落在那姑娘身上。那姑娘頭上罩著巨大紗笠,將麵容遮掩得絲毫不見,她問道,「你之前信上所說,可是真的?」

姑娘點點頭,「真的。」

一聽聲音,花鈴已經認出是盤子。

「那……你有何憑證呢?我兒已經七年未歸,上一回來信,說告假被拒,如今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姑娘從懷中緩緩拿出個小袋子,起身緩步走到廖氏麵前,雙手遞給她。廖氏見了那小袋子,眼神已經不同,這小袋子,是她當初給兒子裝一樣東西的,便是她為他求的護身符。打開一瞧,果真是那護符。

見了此物,廖氏心下已然信了五分,她壓著心中萬分欣喜,問道,「可還有其他物件?」

姑娘輕輕搖頭,「當時他身受重傷,也沒帶什麼東西。就是……就是成親後,知道他尾骨那有個紅痣,還有……」她頓了頓,才道,「夜裏的呼嚕打得響,都要震天了。」

這些都一一對得上,廖氏越發信她,「那孩子從小就愛打呼嚕,尾骨那的確有顆紅痣。」但隻有這些,她還不能完全相信,畢竟是關乎兒子的名聲,「除了這些呢?」

姑娘輕輕嘆氣,「我也實在是拿不出什麼證據,當年跟了他,拜了天地,其實也沒有想到會分開這麼久。說實話,我日日夜夜想著他的臉,如今卻也有些淡忘了。」

她嘆氣,話悲涼,連帶著廖氏也覺得心酸,「你辛苦了,這件事花朗一直不曾告訴我們,你暫且住下,等他回來,就能跟你相認了。」

花鈴知道母親還是不信的,否則也不會這樣鎮定。隻是也沒有辦法完全不信,所以先將她留下,等二哥回來,一切就真相大白了。她低聲提醒道,「娘,不是說,還有個四歲的孩子麼?」

廖氏猛地回過身來,她朝思暮想了那麼久的孫兒,剛才光顧著看這姑娘,倒忘了這事,「對,孩子呢?」

姑娘一聽,就道,「孩子就在外麵馬車上,我不想讓他聽見這些,就沒帶進來。」

廖氏急忙喚管家來,「快去門口接進來,這麼冷的天,進來烤烤火吧。」她等得心焦,也不忘讓下人去廚房拿些熱包子糕點來。

不一會,管家就牽著個孩子進來了。

那男童四歲的年紀,走路已經很穩當,他一雙大眼明亮俊秀,小臉不比大戶人家的孩子白淨,許是跟著他母親吃了不少苦。但是那鼻子眼睛,廖氏隻看一眼,就要落淚了,這孩子分明就是花家的孩子呀!

跟他爺爺,跟他父親,甚至跟他伯父,都有幾分相像的。

不但是廖氏,就連花家下人見了,都不由低聲說起話來,這男童,長得實在是太像花家二少爺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