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四年,夏。
洋山碼頭。
宋徽宜提著皮箱下船,從碼頭出來。四處都是攤販的叫賣聲和黃包車車夫的拉客聲,一片人聲鼎沸。
她有些恍惚。
十四歲去了歐洲,再次站在南城這片土地上,距今已有五年。
恍神的瞬間,有人撞上了她。
還沒反應過來,那人一手勒過她的脖子手臂用力往後一帶,緊接著冰冷鋒利的刀鋒抵上了來。
宋徽宜一驚,手上的皮箱落在地上。
來人架著她的脖子,強硬的拖著她往後退。
一時間勒得她喘不過氣,人沒站穩,有些踉蹌。
男人刀尖向內靠,凶狠道:“老實點!不然殺了你!”
周圍的人四散而去,遠離他們。
突然,十幾個帶著硬殼大簷帽、身穿黃斜紋布軍裝、腳踩馬靴的軍官追了上來,將他半圍住。
所有人將手中的步槍對準他。
“周成國,你這個鱉崽子真是能跑!”其中一個男人道,“你已經插翅難逃了,速速放下刀!”
“插翅難逃?”周成國哈哈一笑。
刀鋒更往裏一寸。
刀很鋒利,在她的脖子上刮出一條細長的痕跡,血珠從中冒了出來。
疼痛和火辣從脖子處蔓延,宋徽宜眉毛緊蹙。
她不敢吭聲。
越是表現出害怕,越容易激怒男人。
周成國道,“放下槍,讓我上船,除非你們想這個娘們死!”
圍著的軍官們聽了這話,沒敢再往前一步。
持槍的手沒有放。
雙方僵持不下。
“啪——啪——啪——”
正此時,慢悠悠的鼓掌聲從旁傳來,輕快、散漫又敷衍,與這緊張的氣氛格格不入。
周成國循著聲音側身一看,立馬嚇得麵色一變。他立即拖過宋徽宜調轉了身子,緊張的麵對著男人。
他的手架在她的脖子上,宋徽宜能感受到周成國手臂的僵直。
他怕眼前的男人。
為了躲避刀鋒,她被迫仰起了頭。
她看向不遠處的男人。
男人淩亂的頭發散在額前,天氣很熱,他的頭發幾乎汗濕。他眉眼鋒利,身材頎長,一身墨綠色軍官服穿在他身上顯得霸氣威嚴。
“周成國,拿個女人威脅我?”男人哼笑一聲,眼底閃過不屑。
他絲毫不在意周成國的威脅,慢悠悠的朝他靠近。
他氣定神閑。
每往前走一步,周成國就拖著宋徽宜後退一步。
很快,他被逼得不斷後退。
終於,他忍不住開了口:“別、別動!再動我就動手了!”
男人終於站定。
他從口袋裏掏出兩把槍,一把勃朗寧,一把毛瑟手槍,分別置於兩隻手上。
隨意的掂了掂,他左右手各握一把槍,舉了起來。
黑黢黢的槍口分別對準了兩個人。
“我左右手都擅長,一槍斃了你,一槍斃了她……”男人玩味一笑,“你說你的刀在手上,還有什麼用?”
宋徽宜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警察通常都穿藏青色的衣服,眼前的男人不是,甚至還能同時擁有毛瑟手槍和勃朗寧手槍。
他不是警備廳的人,是軍政府的人。
軍政府的人,如此草菅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