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總是會在不經意間碰到那樣一種人。他不會是你最親密的,也不會是你最熟悉的,有時或許就是個陌生人。在你流淚,傷心,孤單地以為,整個世界都背叛了你,扔掉你的時候,靜靜地站在你的身邊,提醒你,就算整個世界背叛你,依舊會有個人和你站在一起,來背叛整個世界。
我的Any就是這樣一種人,站在我的身邊告訴我,我永遠都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我和Any的相遇,源於我和夏樹的一次爭吵到分道揚鑣。而我和夏樹的爭吵,卻可笑的一直怪罪於星座。
我討厭天蠍座的人,因為我是水瓶座,而夏樹偏偏是天蠍座,這就注定了後來的我們總是在無止境的爭吵中慢慢的磨合。
水瓶座和天蠍座生來便是冤家,意見不一,脾氣相仿,一起三分鍾不到就會你不讓我我不讓你地吵個天翻地覆也絕對不會罷休。
我愛挑夏樹的刺,那是因為他戳到我的軟肋,在我開始挑他的刺後他便再一次戳我的軟肋,如此循環如此反複著。
2008年的夏天,我撕掉了那張萬惡的錄取通知書,拖著我的粉紅色行李箱在夏樹家樓道口站了一天一夜。
在清晨第一束光照在我臉上的時候,我伸出手比了一個框框準備將這美麗的晨曦框進去,一個灰色的影子猛地我摟進了懷裏。粉紅色行李箱豪氣地被撞倒在了地上。
我抽出手緊緊地回抱了那個影子。
“我就知道你還記得,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們的約定。”
“我們離開這裏,我帶你離開。”溫熱的呼氣穿過我的臉頰,我的夏樹用那麼堅定的聲音在我耳邊許下了承諾。
雖然我知道這個地方我們逃不了,知道我的夏樹最終還是會離我而去,但我承認那一刻,在夏樹說他要帶我離開的那一刻,我選擇相信他,相信或許一個不小心,我們還是會一起白了首。
年少,是個很好的詞。
是充滿了朝氣的名詞,是彌漫著懵懂與羞澀的形容詞,亦或是一段被自己珍藏在心底的代名詞。
年少的我們開始對這個世界換上彩色眼鏡,開始不顧後果地做些後來想想都後怕卻不會後悔的事,也會去刻意模仿大人的口氣說著那些也許根本就不懂的句子。
像我,偷穿過媽媽的內衣,偷過爸爸總是放在壁櫥第二層的香煙,放學也曾偷偷把最討厭的數學老師車輪胎紮破,把試卷上不及格的分數改成優秀的,模仿大人的簽字糊弄老師……
年少裏除了有個叫放肆的詞,還有個敏感的詞,叫喜歡,同時附帶了一個叫流言的詞。
哎,我聽說隔壁班某某昨天送給了我們班誰誰一封信,後來放學的時候兩個人就手牽手回家的。
哎哎,這算什麼啊。我姐姐班上某某都好幾天沒回家了,不久前她爸媽鬧到學校,說是有學生看到是和班上一個男生回家的。
哎哎,是的哎,這個我也聽說了,鬧得很大的那個時候,哎,我還知道……
我也聽說了……
我還知道……
因為自己不是故事的主角,因為再離奇一點的故事更吸引人,所以一個人對不同的人講同一個故事會從簡單牽手變成接吻,然後是上床,若是故事的主角不幸有什麼事請了幾天的假,事假病假就變成了墮胎,私奔。
這便是年少。
躁動。放肆。虛偽而又真實。
離開年少,剩下的日子,我們都隻是在回憶年少裏我們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偶爾再後悔下若是那時候再努力點現在就會怎麼怎麼樣。
我也在想,若是那個時候的自己沒遇到夏樹,沒約下那個該死的私奔,我也就不會在那個抬頭就是人海,低頭就是腳步的地鐵站遇到Any。
但是我不後悔,從未後悔。
夏樹在車站弄丟了我送給他的手鏈,在我冷言冷語外加不停的責怪下,他一意孤行地下了站,於是我們的吵架再度升溫。
無比嘈雜的地下鐵裏,我們穿著印有死亡筆記中L頭像的情侶T恤在有點陰涼的地鐵站吵得麵紅耳赤。
每次在我們互相數落把對方貶低的一無是處後,總是以我的憤然轉身來結束這場完全可以避免的戰爭。所以這次我毫不猶豫地拿起地上的行李轉身就走,我知道半分鍾後要是夏樹沒有過來拉住我,那就是他也拿著行李背向我而行了。
於是,我們約定好的第一場旅行在此宣告崩裂。
中途我從手機裏拔下了電話卡。
這樣的場景太熟悉了,誰都不想先低下頭,然後就這樣冷戰著,一段時間後又變成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雖然表麵我們對幾天前的爭吵都不在意,但是我知道,對每一次的吵架,水瓶座和天蠍座都是耿耿於懷的。
我耿耿於懷我和夏樹的每一次吵架,就像我不能忍受咖啡裏加奶精一樣。
可這些年,我卻忍了下來。
那天,我遇到Any。現在想想,慶幸那天,我遇到的是Any。
胡亂跑進地鐵裏之後,受不了人擠人更受不了旁邊人身上濃重的香煙味,我抱著行李匆匆幾站便下了車,然後坐在站台那一坐就是一下午。
看著眼前一波又一波的人上下走著,講著電話疾步走的白領,買完菜回來的大媽,戴著耳機悠閑走著的黃發碧眼。
我腳下的,便是自己夢寐了多久的上海,現在我終於來了,雖然有點狼狽。
注意到時間時已經很晚了,我才想起來錢包在夏樹的行李包裏,於是剛剛有的“獨自一人瀟灑玩轉上海”的念頭瞬間被擊的粉碎。
進站的人逐漸變少,呼呼的地鐵聲蓋過了人潮聲。我看著走過地鐵後空空的鐵軌想,要是一會在車來的瞬間我跳進車軌裏,該是個什麼樣的場景。我努力地幻想著那個場麵以至於心裏剛剛塞滿的難受蕩然無存。
地鐵風一陣刮來,我打了個很大的冷戰。
在我還在浮想聯翩的時候,Any就這樣踩著高跟鞋走到我跟前,那種居高臨下的眼神不是那麼容易就忘了的。
“哎,你占了我的位子。”我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穿著黑色背帶裙踩著12公分細跟高跟鞋並畫著濃妝的女人,繼而又把頭低了下去。
“我注意你很久了。”說著,沒經過我的允許Any便一屁股坐在了旁邊。
我側身往一邊挪了挪沒有講話,隻是潛意識裏將行李箱朝身邊拉了拉。
我知道對於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忽視繼而找個機會走開,隻是那時的我完全沒了抵抗的興致。
我不曉得Any是怎麼做到的,陪我這個自己把自己丟棄在上海地鐵站的孩子在這個嘈雜的地方坐了一夜。
“上海最美的就是夜景,最能讓人安靜的地方是晚上的地鐵站。早上從這裏出發,晚上重新回到這裏,臉上除了是厚厚的粉底之外一定少不了厭惡還有疲倦。仔細看的話還可以從他們臉上看到很多的,哪個今天被領導罵了,哪個被扣薪水了等等。再晚點,人少了,就剩下噠噠皮鞋的回聲和列車的呼呼聲。”坐下的Any開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然後一群進地鐵的人的吵鬧聲把她的聲音蓋過了。
“什麼?你剛講什麼?”我轉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