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江跟著薛倩兒出了房門,轉過一個回廊就來到了客棧的大廳,見裏麵吵吵鬧鬧的,幾個衣衫襤褸的房客正在退房,一個中年人一邊不情不願地掏錢一邊咕隆,“不是說好的五個錢嗎,怎麼又變成八個了?”
一個胖乎乎的中年人一邊扒拉著幾根小棍子和一些珠子組成的算籌,一邊笑嗬嗬地道,“劉老弟有所不知啊,五個錢是住宿的錢,你還生火做飯了哩,做飯不得用柴火、不得用水,不得用客棧裏的鍋碗瓢盆嗎?愚兄收你兩個錢已經是很便宜的啦,你去問問別人,誰隻給三文錢了?”
“你昨天也沒說這個啊?”中年人很明顯不服氣,“你早說我就不住你這裏了!”
胖子一點兒都不生氣,仍然笑嗬嗬地說,“你昨天來的時候也隻說了住店,可沒說還要自己生火做飯啊,老兄我一時不察,也沒問你。這事說來咱們都有錯處,哎呀,算了,算了,就少一文吧。”
中年人雖然長得五大三粗的,但其實十分摳搜,“不行,還得再少一文才行!”
“欸……不行,不行,可不能再少了!”胖子雖然麵上仍然掛著笑,但語氣卻特別堅決,“大夥兒出門在外,你去打聽打聽,除了我這裏,你還能找到更便宜的住處了嗎?你若連這一文錢都不想給,以後老兄可不敢再招呼你了!”
中年人還想再說,但後麵排隊的人卻不耐煩了,“哎呀,快些吧,一文錢還要爭來爭去,有這功夫早掙回來了!”
中年人無奈,隻得掏了七文錢,嘰裏咕嚕地走了。
等所有人都退了房,薛倩兒才帶著杜江走到胖子麵前,把那二十文銅錢拍在櫃台上,笑盈盈地說道:“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杜郎中,這是他昨天的飯錢,房錢以後再算。杜郎中,這是我爹。”
杜江忙拱手行禮:“薛掌櫃,你好!”
薛掌櫃笑嗬嗬地看著他,先摸過櫃台上的銅錢,數了數,小心翼翼地放進身後的一個鐵皮錢匣子裏,鎖好了才費力地從櫃台裏走了出來,抖了抖長袖,雙手抱拳道:“杜郎中,昨夜睡得可好?”
“嗯,睡得很好,一覺就睡到大天亮了。”
杜江心說好個燈兒啊,你的床板就像鐵板一樣,被子裏麵一股黴味兒,枕頭上一股頭油味兒,不知道多少睡過,我從來沒有住過這麼差的酒店!
薛掌櫃完全沒感覺到他的口是心非,笑嗬嗬地說,“嗯,聽說你昨天免費為一個貧苦孩子治病,又給咱們客棧所有的客人進行義診,隻象征性地收取一文錢診金,公子大仁大義,世所罕有啊。你這種仁義之人能下榻小店,真令小店蓬蓽生輝啊。”
杜江心說你就知道口嗨,也不來點兒實惠的,知道我掙這二十文錢有多難嗎?我都令你的客棧蓬蓽生輝了,你也不知道給我減免點兒房費,連二十文錢都要收,真是個守財奴啊,瞧瞧對麵的白掌櫃,她可比你大方多了。
雖然心裏腹誹著,但嘴上卻不能說,還得拱手謙虛幾句:“薛掌櫃過獎了,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薛掌櫃一邊把玩著算籌一邊說道,“公子今後有什麼需要,盡管告訴鄙人,鄙人一定盡力辦到。”
“好說!多謝了!”
杜江心說我現在需要錢,你能給嗎?
知道他就是個口花花,杜江也不想和他多說了,敷衍了事地說了幾句就打算和薛倩兒一起離開了。但在回眸的一瞬間,他突然看到他手裏的小棍和珠子,奇怪地問道,“薛掌櫃,你手裏拿的是什麼?”
“算籌啊!”薛倩兒搶答道,“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這就是算籌啊!”杜江瞬間想起了小時候學的小棒算數,笑道,“啊,知道了,是用來算數的,對不?”
薛倩兒瞪大眼睛看著他,“杜郎中,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杜江沒理他,反而看著薛掌櫃道,“你怎麼不把算珠和算籌用一個木框框起來啊,再標明數位豈不是更方便嗎?”
薛掌櫃沒聽懂,薛倩兒也是一臉懵,杜江便拿起櫃台上的毛筆畫了一個算盤的草圖,“你們看啊,這下麵的一顆珠子代表1,上麵一顆珠子代表5。從這一串珠子往左是整數,往右是小數……”
他一通胡說八道,父女倆聽得更懵了,薛掌櫃道,“這……倒是有些意思,嗯,有意思!”
薛倩兒道,“感覺好深奧,你能好好講講嗎?”
杜江卻沒心情繼續解釋了,歎氣道,“欸……算了,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你先按我說的去做一個出來,等我有空了再教你一套算法,這種算法可比你現在用的快多了!”
中國古代一直用的都是算籌,算盤要到宋朝才會出現,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確實是個新鮮事物。薛掌櫃雖然是個與人為善的人,但畢竟人到中年,思維已經老化了,不容易接受新鮮事物,嘴裏嗬嗬地笑著,心裏卻根本沒當一回事,“哎,好,好!等公子有空了,我一定向你討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