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和丫鬟們見劉縣尉穩住了韋聖手，忙攙扶著劉老夫人退到一邊了，奶媽也把孩子抱起來退到屋簷下，庭院裏總算獲得了暫時的安寧。
支走了劉老夫人和小少爺，韋聖手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尷尬地道，“好，好，老朽先診脈！”
兩個小丫鬟忙上前掀開被子的一角，從裏麵把四奶奶白如冰霜的手腕拿出放在大紅帶花的床單上，“請神醫診脈！”
韋聖手走了兩步來到四奶奶麵前，伸出三指輕輕地搭在她的手腕處，閉目凝神思索起來。過了好一會才輕輕地放開，搖了搖頭又走到另一邊，抓起左右接著搭脈，凝神許久後才歎了口氣，緩緩地說道，“四奶奶的病真的很奇怪，初診，奶奶高熱惡風，口幹，大便秘結，小便黃赤，舌苔薄黃，當為風熱之症，可是，偏偏脈洪數，這脈象又不對，老朽當時也沒太在意，以梔子、黃芩、金銀花、連翹等辛涼解表，宣肺清熱。此方用後，高熱雖微降，卻出現肢冷，脅痛、神昏譫語，舌質淡紅，苔黃膩，脈滑數，全然不是風熱之證。至此，讓人茫然不解了。思索再三，改用生地黃、水牛角、川黃連、玄參加減清瘟敗毒飲。”
說到這裏，芸娘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起來，額頭上虛汗淋淋。劉縣尉見狀忙吩咐丫鬟將她身上的被子揭開，露出姣好的身材和嬌美的麵容。杜江在裏麵看得直搖頭，心說這麼美麗的女人就這麼死了，實在太可惜了啊。
韋聖手兀自不覺，自顧自地說道，“用了此方，四奶奶的病情反而更加沉重，送到府城，府城名醫們斟酌再三，也說老朽前麵的用方並無大謬，可是對於藥不對症這結果，他們也都茫然無措。此時，四奶奶全身虛熱不退，自汗肢冷，氣息低促，舌光如鏡，口舌生糜，舌質紅絳，脈細數，昏迷厥脫，已是陰傷胃敗之象。有改用大黃、黃連、黃芩瀉心湯的，可四奶奶依舊醫藥罔效。唉！眾醫束手啊。”
韋聖手一邊分析病情一邊不時往一旁哀哭不已的劉老夫人身上瞧，很顯然，他這番話就是說給她聽的，目的就是要讓她知道，四奶奶的病他的確用了心思了，沒有摸魚和故意隱瞞病情。她的病情惡化以後，他又連夜送到府城，請府城的名醫們醫治，他們也都沒有辦法，眾多同行都束手無策，隻能說她兒媳婦的病太古怪了，而不是他韋某人無能。
劉縣尉是官場中人，最會察言觀色，自然知道他說這番話的用意。見他終於說完了，便替母親開解道，“神醫有所不知，芸娘雖然隻是我的側室，實乃家母故人之女，後因家道中落而流落凡塵，家慈憂其難遇良人便令我納了她為側室。因而她雖是我的側室，但家慈一直都是拿她當親生女兒一樣愛惜的。如今她遭此變故命在旦夕，家慈失神之下才說出這些話來，還請您不要放在心上！”
韋聖手淡淡地擺了擺手，示意丫鬟揭開蓋在病人下半身的薄被，裸露出一雙小腳來，隻見腳背上赫然生了一個疔瘡，光白板亮，讓人不寒而栗。
眾人見狀，哭得更加淒涼了。
韋聖手指著芸娘腳上的疔瘡繼續自說自話道：“四奶奶的病情怪異之一就是這毒瘡，這瘡我已經用角法吸毒排膿，腐肉膿血是已經幹淨了，還用了艾灸，但卻不長新肉，且膿血也不多。我治療疔瘡無數，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凶猛之毒。”
劉老夫人出了口惡氣，神誌已經清醒了，耳朵也聽得清楚了，聽他嘮叨半天，也沒什麼結論，火氣又上來了，怒哼道：“那個什麼神醫，你說了這麼大一堆廢話，到底還有沒有良策救我的芸娘？”
韋聖手黯然歎道：“老夫人啊，老朽這些天一直在苦苦地思索四奶奶的症狀，又將曾經用過的藥方都重新審視了幾遍，想看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錯，卻始終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所在！咳，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請恕老朽無能。”
見他絮絮叨叨了半天，最後還是束手無策，劉老夫人氣得柳眉倒豎，嘴唇發抖。
眼見一場狂風暴雨又要席卷大地了，突然聽奶媽的房門突然開了，從裏麵衝出一人，一邊往外跑，一邊大聲喊道，“奶奶，既然韋神醫不行，那就換個大夫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