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足有半個時辰,殿外的雷聲才漸漸停歇。昏暗的殿中隻剩她一人。
武梓珺獨自坐在窗邊,看烏雲散去,明月高懸。似乎剛剛的一場的驚雷隻是夢魘。她摸摸濕透的窗欞,心中仍是膽戰。這似乎是上天給她的警示,若是她將黎國即將到來的災禍視若無睹,這驚雷就要劈到她的身上。
武梓珺又呆坐了一會兒,待到墨奚書留在殿內的火爐熄滅,方覺身子已經被冷氣浸透,連骨縫裏都透著一股寒氣。
她左右也睡不著,幹脆披著大裘,出了殿門。
“陛下,更深露重的,您要去哪?”門口的內侍見她出來,立馬躬身向前。
她立在門口低頭思索了一番,沙啞的聲音問道:“帝君的寢殿在哪?”
她與李昀已經成親了三天,三天裏,她都躲在這清安殿批閱奏折。李昀三番五次遣人來請,她都敷衍應對,直礙到夜半三更,才以一句“夜深了,今晚就不去了”打發人走。是以,她還從未去過帝君寢宮。
到了地方,屋子似乎還隱約透著燭光,應該是人還未就寢。武梓珺示意通傳的人噤聲,直接跨步進了寢殿。
李昀似乎覺得她今夜不會來,此時已經脫了外衣,身著一身月白色寢服,頭發用一根木簪半綰腦後。他斜靠在床榻上,手持一本泛黃的書冊,正在垂首研讀。隨著他的動作,一頭長發如墨如瀑,垂落胸前,遙遙望著,竟比女子還要悅目。
武梓珺靜靜地站在原地良久。早在大婚之日,李昀的容貌她便見識過了,不愧是墨奚書口中黎國首屈一指的美男子。她想起大婚前夕墨奚書送的那本《黎國美男圖集》,扉頁赫然就是李昀的畫像,畫上的男子眉眼如畫,長睫如扇,一雙琉璃色的眼眸清亮明媚,似有冰泉湧動。
“豔如三月花,色若高山雪。雕梁玉砌中,疑是畫中仙。”畫像的旁邊,題的便是這樣一行小字。
“咳,陛下要這樣盯著我到什麼時候?”床上的人似乎早已覺察到來人,見武梓珺遲遲不動,才出言提醒。
武梓珺郝然,她深夜來訪,是因為李昀三番五次來請,她避而不見。今夜遭了驚雷,她一時思緒萬千,忽想到是不是她過於逃避眼前種種,才受上天降兆,因而貿貿然跑來了這裏。可是來了又能如何呢?夫妻合寢,不就是為了生育二字,可她若是生了皇子,沒了作用,那些本就看不慣女子為帝的群臣恐怕立時就要她脫袍退位,到時,她能不能保有性命都是兩知。
一時間,武梓珺腦中各種雜念叢生,沒個出路。
李昀見武梓珺仍是立定在那,神色茫然,瘦弱的身體卻開始細細發抖,唇色亦凍的通紅,不由得眼神微眯,將手中書放在一邊,掀開被子走到她身旁。
武梓珺到底才至及笄,身量嬌小,李昀站在她身旁,她的發絲才至他的下頜。
他拿過一旁的發巾先替她梳攏了下頭發,擦拭去發絲間的寒氣和露珠,又替她開解身上已被沾濕的衣物。武梓珺堪堪回神,細瘦的手覆上李昀的手背,道:“不必,吾自己來。”
她的聲音本就喑啞,今夜遭這一凍,已經快要失聲。她快速解開身上潮濕的外衣,隻留中衣,推開李昀,徑自走向床邊,卻又愣愣站定。
“……”
“陛下在猶豫什麼?不冷麼?”
李昀從身後走來,將武梓珺冰涼的身軀籠進懷裏,頭枕在她的頸側,嗬氣如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