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漸漸低下了頭,目光沒有聚焦,輕聲道:“兒臣……不……知。”

劉宗周皺眉更深了:“敢問太子,是老臣講讀得不好嗎?這是老臣上月首次經筵所講之內容。太子都不知了?”

朱慈烺頭大如鬥,額上起了細汗,良久,這才幹澀地道:“回戢山先生,委實……都記不清了。”

朱方玉在後世隻是個商科男,對明史有些了解,知道蕺山學派,卻完全不了解蕺山學派的思想奧義。至於往日講課的記憶,穿越後都已隱約模糊記不清了。現在主導這具身體的靈魂已經是現代人朱方玉了!可這種事情,能說出去嗎?

此刻,簾後的一陣騷動。

國舅嘉定伯周奎猛錘大腿,壓低了低聲焦急地朝著周皇後道:“這才一月,烺哥兒竟然就將事情都忘了。這番天資,群臣哪裏會屬意啊。聽聞定王聰慧,上次得入經筵講讀,經書過目不忘,惹得大臣們讚歎不已。這下,隻怕烺哥兒聖眷不保啊。”

周皇後怒瞪了嘉定伯一樣,她也是心急了,不知孩子為何病了以後,竟然會將上課學的東西統統都忘了。

這樣的差生老師當然不喜歡,家長更不會放心。周皇後關心的是孩子,周奎卻全然都是擔心朱慈烺失了聖眷,地位不保。

劉宗周一陣黯然,苦笑道:“是太子殿下覺得老臣講得不好吧。道不同不相與謀,太子殿下既然不認同老臣的學說,自然有拒而不納之理。”

這話十分漂亮,得到了不少人的認同。明麵上,誰都不可能敢批評朱慈烺愚笨,這可是皇太子!

但這些天太子功課完成十分差勁,和之前的機敏模樣猶如天壤之別。劉宗周這樣說,隻是照顧孩子他爹的顏麵而已。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對經義的理解能有幾分,哪裏有什麼道不同的可能。

實際上,高層之中隱秘傳聞太子得了重病,腦子都燒壞了!

現在看來,傳言未必是假啊!

一幹朝臣目光對視,意味不言而喻。

朱由檢看著朱慈烺惶急的麵孔,心下作痛,笑容也不自然了起來。

看著自個兒父皇如此神態,朱慈烺跟著心中一痛,臉頰火辣辣的。朱由檢或許不是一個成功的皇帝,卻是一個盡心的父親。也許是天啟帝缺乏教育的教訓,或許是糟糕局勢下朱由檢將期望寄托到了下一代。無論如何,他對朱慈烺的教導是不遺餘力的。而朱慈烺也能感受到崇禎對他的喜愛和期待。

想到這裏,朱慈烺愁苦萬分。他敏銳地感覺到了自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倒是想取得什麼成績博取一些聲望和信心讓父皇開心些。但他最近的表現實在太愚笨了。一方麵太過年輕不被人正視,一方麵又表現愚笨天資稀缺。這無疑愁上加愁,讓朱慈烺心中憋悶。

突然,朱慈烺騰地起身,聲若金鐵相擊,鏗鏘有力:“誠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孤以為戢山先生所學,修身齊家尚可。但孤卻看不到,如何治國平天下。如何強國富民,如何治軍寧邊,如何理財安民。既然如此,孤自然覺得沒什麼可學的!”

一言而出,滿場具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