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0章(3 / 3)

一邊跑步,喬伊同時掏出了懷中的左輪手槍,趁著濃煙和暴風的掩護,舉槍便對薛曼射擊。

不過雖然才受到意料外的突襲,那幾名精選出來的隨扈並沒有因此就失去警覺,也連忙擋在薛曼和喬伊之間,拔槍準備反擊。

不過畢竟喬伊還有占有先勢,接連開了數槍,將那幾名隨扈擊殺。

就在已經來到適當的距離內,正當喬伊緊握左輪槍,瞄準向關鍵目標的布魯斯·薛曼時,後者的視線和前者有所交會。

薛曼的眼神先是浮現了驚愕,但就在短短的一個眨眼後,他的神情又恢複了平靜。

剛才由身旁護衛所爭取到的短暫阻礙,已經讓薛曼有了足夠的反應時間。麵對這名突來的敢死攻擊,薛曼浮現一絲冷笑,竟然是一把抓起了趴伏在一旁的議員,揪住他的身軀,當作盾牌攔在自己麵前。

麵對這意料外的舉動,喬伊的動作赫然一滯,無法立下主意馬上下手。

但也就這麼一個耽擱,已經讓剩下的另一名守衛取得了反應時間,朝著喬伊反擊。

這來去之間僅僅隻有數秒的反應時間。

喬伊就因這麼一個失策,失去了絕佳的機會,反而令自己陷入了危機之境,在那陣槍擊反攻中,腰側吃了一彈,當場血流如注。

正當這個時候,本來依照計劃、應該要趁機逃走的法歐肯,竟然又折回頭來。

由於被正麵的喬伊給吸引了注意,守衛竟然被從後折返回來的金發青年給抱住,一個大意之下被撲倒在地。

而就在這麼一個空檔,喬伊忍著腹部的劇痛,幾個大踏步衝上前,一記橫踢踹開了被薛曼抓來當作盾牌的那位禿頭議員,左輪槍口比向失去防備的薛曼。

“結束了!”

就在這瞬間,眼看子彈就將要發射之時,突然遠方響起了另一聲槍響。

砰--鏘!

一股力道撞在喬伊右掌心中的左輪槍身,他一個緊握不住、脫手飛出。

“什麼?”

而也在這時刻,薛曼一腳踢向喬伊腰側的傷口,後者吃痛跪倒,而薛曼則是半退半爬的拉遠了距離。

“嗚……”呻吟著捂住傷口,喬伊滿臉痛楚地勉強撐著身子,錯愕地看著被擊飛的佩槍落地。

他順著受攻擊的相反角度看出,但在下一瞬間,卻看到了一位有點眼熟、卻完全沒料到會在此再會的人。

從薛曼後方出現,那人緩緩朝著他們走近,而隨著距離的拉近,喬伊更是確定了自己沒有認錯人。

穿著那身初次看見時的深黑長褲和長袖深色服飾,雖然或許因為是白天所以少了那件長褂黑風衣;但就算這樣,那漆黑的雙瞳黑發以及帶有東洋人特征的臉龐,在喬伊的印象中隻和一個人的身份符合。

“鴉,是你?”喬伊喃喃說道:“為什麼?你是從哪裏出現的?剛剛明明沒有……不對,在這之前,為什麼你會在這裏?”不會認錯的,那個人肯定是鴉沒錯。

但正當喬伊才欲有動作,鴉已經先一步地迅速舉槍,槍口迸發火芒。

“別動。”黑發青年冷淡開口。

剛才那發子彈掠過喬伊臉頰側,但他很清楚那名為鴉的青年槍法之準,雖然剛才隻是威嚇沒有命中,但也不敢再挪動身軀了。

“不是這樣的,喬伊。那個人、那個人他……”一旁的法歐肯已經反被製服,被一名黑衣男人按倒在地。

金發少年輕咬著下唇,帶有一絲不甘心和絕望的口氣說道:“我曾經在薛曼的房宅裏看過好幾次了……”

“什麼?”聽到金發少年的話語,加上剛才的那些行為,讓喬伊確認了一件事--

“鴉,你是薛曼的人?”

剛才擊落自己的佩槍,一次還可稱之誤會,但第二次的威嚇射擊,則早就已經證實了一切。

喬伊再次開口:“喂!回答我啊!是我搞錯了吧?應該是哪裏弄錯了吧?”

黑發的青年沒有答話,隻是沉默持維持著舉槍瞄準的動作。取而代之的,一旁的薛曼已站了起來,整整衣襟,來到了鴉的身旁。

胸口起伏喘氣著,額頭也有冒出的細細冷汗,薛曼站了起來,以著俯瞰的姿勢盯著蹲在自己身前的喬伊。

“呼,布朗警官,我這次還真是被你給大大嚇了一跳呢,想不到你居然預先埋伏在這,差點就被你得逞了。”

說著,薛曼又瞥了被按倒一旁的金發少年,說:“至於你……法歐,幾天不見,我好擔心呢,完全沒料到我們會在這種地方重逢呢。”法歐肯的藍色眼瞳冷漠回望。

薛曼兩眼眯細:“態度這麼冷漠啊,好歹我們也一起住了這麼久,看來……今天的行動應該和你有關吧,還是說根本就是你提議策劃的呢?罷了,關於這件事,就等之後再慢慢問你吧,反正我們多得是時間可以好好親密相處呢。

“至於布朗警官你剛才的疑問,我可以明白直說,”薛曼走到鴉的身旁,拍了拍肩膀:“你沒有搞錯,他的確是我的人。”

“……我隻是和你有合約關係而已。”鴉淡然說道。

薛曼笑道:“哈哈哈,是我表達方式不佳,不過以目前來說,都一樣不是嗎?”

被槍瞄指著的喬伊,明顯露出有所動搖的神情。

好不容易隻差一點就能成功了,卻被這意料外的不速之客所破壞,而且--居然還是那個“黑色的家夥”!

喬伊的肩膀微顫,不解化為了難以認同的憤怒,像是控訴般地喊著:

“為什麼要幫他?難道你不知道嗎?那個人是布魯斯·薛曼……他就是操控這個城市絕大半不法行徑的主使者啊!為什麼不但不殺了他,還要保護他!”

“布朗警官,你似乎誤會了什麼是吧?”薛曼雙手一攤,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他不對我動手很正常啊,畢竟鴉可是和我簽了特別契約的專任殺手啊!”

“契約?殺手?”喬伊的兩眼微微瞪大。

“是啊,他可是和我簽了一定時間內都隨我指定目標予以暗殺的契約,是我相當信賴的一名殺手喔--當然以防萬一,其中也包含了合約期間絕不可反過來對雇主動手,也另外簽了要在必要時刻保護我安全的附帶契約呢。”

“不對,這樣不對……因為受薛曼的命令才動手殺人,但是這段時間來,鴉所殺的都是那些黑幫的老大,或是那些毒梟,這不正是鴉你所行使正義的表征嗎!”

薛曼愣了一下,接著那臉上的表情開始抽動,最終還是像聽了什麼笑話似地,忍不住笑了起來。

“嗬、呼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他放聲大笑著。

“原來如此,布朗警官你完全搞錯了呢。我要鴉殺那些人,是因為他們在這城市實在太礙眼,既不願合作、而且也阻擾了我太多事,偏偏又愚蠢到以為可以對抗我……就是因為解決了他們,我的勢力才能這麼快速的擴展啊。”

薛曼撥了撥那斑駁著灰白的發絲,繼續說了下去。

“至於那些白道的反對分子就更容易對付了,要錢要權要女人,總是脫不了這幾樣。就許多方麵來說,他們還比那些黑道的人物好應付多了,根本無須讓鴉出手--而且,你又確定鴉殺過哪些人了?”無言以對的喬伊,額頭滑下汗珠。

的確--警方所有關於“黑色的家夥”的情報,都隻是斷斷續續的,鮮少有明確的目擊證人。

一直以來,都是外界將那些情況類似的黑道分子暗殺事件,歸在鴉的作為下,而研判他應該是專門針對那些違逆法律的不法分子。

但其中真的有極少數幾件對正派人士的暗殺事件,是否就因線索不足、以及先入為主的觀點,而否決了“黑色的家夥”下手的可能性呢?

到頭來,就如“黑色的家夥”這名號一樣,所謂正義的黑夜英雄,也不過隻是外界擅自對他賦予的形象罷了……

這個城市沒有英雄。

所以那渴望救贖的意誌,也因此創造出了不存在的虛偽英雄--

“我想起來了,你們口中的那個‘黑色的家夥’……那個傳聞真是傑作啊!什麼正義的夥伴、什麼黑夜的英雄,還不就隻是普通的殺手而已--不,就某方麵來說,他也的確是幫助我快速穩固勢力的‘英雄’啊,哈哈哈!”薛曼大笑著。

喬伊咽了口口水,還有一件事他搞不懂……

“夫魯·凱吉--鴉殺的人之中也包含了他,那是我親眼目睹,絕不會錯的。但那個人不也是薛曼你的部下嗎?”

“啊啊,你是說那個人嗎?沒錯,他的確是我的部下--在他開始自作主張,偷偷瞞著我和塔利班·拉賀曼接觸之前都是。那個妄想和他人聯合、強擴貨源的蠢蛋,居然以為這樣就可以擺脫我、對抗我了嗎……他的下場相信你也清楚。”

喬伊暗暗握緊了拳頭,指甲深陷入肉。

--居然……那段時間來的努力,以及崴恩的犧牲,居然是葬送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利益鬥爭上嗎!

喬伊不甘心的視線銳針般地貫透薛曼,但後者卻隻是甘之如飴地承受著對方強烈的憎恨情感,雙手環抱地輕蔑回望著。

“那麼,也該結束囉--鴉,動手。”薛曼隨口下達命令。

但正當黑發青年目無表情地凝望著喬伊,手中扳機即將扣下的那一瞬,法歐肯卻突然硬掙脫了束縛,衝入在兩人之間的軌道上意圖攔阻。

“住手,別殺他!”

槍響聲起,鴉的子彈已經射出--

不過或許是因為受了幹擾,黑發青年的射擊沒有命中目標,隻是擦傷了喬伊的左肩,令他一個吃痛,按著傷口半彎著身軀,滿臉痛楚之樣。

張開雙手護著喬伊,法歐肯清澈的寶藍視線越過黑發的鴉,盯著薛曼的麵孔。

“帶他來這裏的人是我,所以要就對我動手就好了,沒有必要管他。

放他走吧,殺死一名刑警隻會惹來沒有必要的麻煩。”

“混帳,法歐肯你別向他求饒!”喬伊吼道,但那加上腰側的出血,其實他的神智已經開始不清,連聲音都顯得有些疲弱。

“原來如此,看來那晚你是跟著他逃出去啦。”薛曼沒有理會喬伊,隻是逕自看著法歐肯的臉龐:“的確,小小一名警官,根本不會對我構成威脅,放過他倒也無妨……”“那麼……”法歐肯的藍色雙瞳中顯露一絲喜悅。

不過在下一瞬間,他卻看見了眼前那名男人臉上,那抹戲謔的笑意。

“--但是,我不要。”

“咦?為什麼?”金發少年問。

薛曼的顏麵肌肉擴展,拉出一張充滿高傲和鄙視的容貌。雙掌往兩側一攤,釋放了被壓抑著亢奮的情緒,他笑了起來。

“嗬哈哈哈!為什麼我要放過他?雖然饒了他或許對我沒有影響,但殺了他也是不費工夫啊……而且,光是能看見你現在的這種驚慌模樣,就更值得了!”

薛曼朝著身旁的一名部下勾勾手指,下了命令:“把他帶走。”於是,一名黑衣隨扈便直接走向法歐肯將他抓住。雖然少年努力在掙紮,但卻在黑衣男子的一個毆打動作下,暈了過去。

“那麼,鴉……那男人就交給你處置啦。”

丟下這麼一句,連最後的一眼都不屑觀看,薛曼便轉身和部下們離開了。

留下喬伊和鴉--

男人無力反抗……不對,真正無法反抗的是心的意誌。

“鴉。”

短短一字之間,究竟充滿了多少的思緒。

是自己擅自信任的背叛,抑或是終於體認到自己愚昧的作為?喬伊沒有說話,隻是盯著眼前那名青年。

那對深黑的眼瞳中,看不出任何情感。

(果然,我真的還是太天真了嗎?)

不過不知為何,即使都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沒有辦法對眼前的那位黑發青年產生怨恨之意。

並不是因為對方本來就沒有回應自己期待的理由,也不是因為對方那麵無表情的淡然而讓他忘卻自己即將死去的事實。

……他隻是很單純地,為自己的無力感到惋惜。

鴉舉起那黑色槍身的雙槍之一,瞄準著喬伊的眉心。

在益漸模糊的眼界裏,他合上了雙眼。

世界掩上黑色的布幕,斷絕了視覺情報的接收,隻剩下那吹拂過肌膚的涼意,以及胸口那一陣一陣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

體溫逐漸消逝。

意識逐漸模糊。

--平靜地,準備迎接那錯誤的結局。

之六 Black

Sheep,

Dead Sleep

茫然間,他的意識逐漸彙聚。

眨了眨眼,視覺開始接收外界的情報,他的眼前是一素色的天花板。

過了一會,喬伊才終於察覺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

起身的動作牽動了肩膀的傷口,喬伊一個輕叱,卻仍慢慢地坐起了身。

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處於一間像是公寓的個人套房裏,自己的上身精赤,肩膀有著紗布簡單處理過的痕跡。

他似乎是從昏迷狀態中清醒,還搞不太清楚事情狀況。而從房間裏的明亮度判斷,現在的時間應該是晚上。

然後,喬伊看到了坐在房間那一角椅子上的……鴉。

“是你救我的?”喬伊問道。

那天他合上眼睛之後,一直遲遲沒有聽見槍聲,反而是因為更之前的傷勢影響,沒多久後就喪失了意識。

黑發青年轉了頭,看了自己床上的男人一眼,又將頭轉了回去。

“我沒有救你,隻是沒殺你而已。”

“為什麼?薛曼不是命令你殺了我?”喬伊疑惑道。

“‘交給你處置’……薛曼隻有這麼說。而附加契約內容,隻是在可能情況內保護他的安全,既然你不再對他構成生命危險,我也沒必要額外出手,子彈又不是不用錢。”

“呃,其實你不管我不就好了嗎?”

以當時傷口的出血情形來看,就算都沒有人理他,大概也撐不了多久吧?根本無須多補一槍,就算隻是靜待一旁看著也就夠了。

“如果把你丟在那邊,如果薛曼改變主意要我開槍就麻煩了。”鴉簡短解釋。

“是這樣嗎?所以你幹脆把我帶回家啊……那這傷口也是你幫我處理的嗎?”喬伊看了一下自己肩膀槍傷的綁紮。

--雖然粗糙,卻很紮實。

“那是多出來的紗布,反正我也沒機會用到,省得占位置,幹脆就給你了。”

“啊?”喬伊張大了嘴。

多出來的紗布占空間?嫌麻煩所以用在他身上,還順便處理了傷口?

這麻煩也未免太煩,順便也順過頭了吧!

“嗬。”喬伊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

“笑什麼?”鴉橫了他一眼。

“沒什麼。”

喬伊將笑聲藏入腹中,不過還另有一個疑問藏在心中。

他搔搔下巴冒出的細疏胡渣,開口問道:“鴉,你為什麼要幫那種人……不對,你怎麼會想作殺手?那應該很危險才是啊。”沉默。

對這個尷尬的局麵,喬伊揮揮手,說:“算了算了,當我沒問。”

好歹他也是警察,人家幹殺手沒有當場幹掉他滅口就已經很好了,還問些什麼動機的實在不太恰當。

黑發青年從椅子上站起,用著斜眼瞄了他一眼:“……就為了錢啊。”

“啊?”喬伊訝道。

“別把我想得太崇高,就真的隻是為了錢而已。”鴉開口:“我不是這個國家的人,從我的外表應該看得出來吧?”喬伊點點頭。

雖然不確定是哪個國家,但應該是東南亞那邊的血統。

不過雖然不能稱大多數,但這個城市、這個國家,來自他地各國的移居旅人其實也不罕見。

“我的父親是這個國家的人,和你一樣,也曾經是個警察。似乎是在某次和旅遊中的母親相遇,然後相戀。”

“曾經是警察?”

“啊啊,至少在殉職前都是。”

鴉平淡地說著:“我對出生地沒什麼印象,因為在我小時候就隨著父親一起搬回這裏……不過母親似乎一直很懷念故鄉,所以我想說至少要把她的骨灰送回去。在此之前,為了解決所有未完的事,我需要很多很多的錢--而薛曼能夠給我。”

鴉的那一番話前後並沒有完全相承,中間也省略了許多細節--像是父母親的事、還有為何需要那麼多的錢?為什麼會選擇成為殺手?為什麼會擁有這麼傑出的槍法?

有太多太多的疑問,不過喬伊也不想太過挖出別人的隱私。

--傷痛的回憶,並不會隨著思念的傳遞而有所稀釋。

喬伊暗暗歎了口氣,扶著床沿,站了起來。

“那麼,承蒙你的照顧,我也該離開了。”

“應該不用我提醒吧?以你現在的身體要去哪裏?”“當然是去薛曼那了。法歐肯因為幫我才又被抓回去,我可不能就這樣棄他不顧。”

“好不容易才撿回一條命,馬上就要還回去嗎?”“如果真的到該還的時候,躲也躲不掉嘛。”喬伊笑道。

他穿著掛在床頭的服裝和大衣,然後在幾個梳整後,聽到鴉的聲音。

“拿去。”

喬伊看向鴉,卻發現某樣東西朝著他眼前飛了過來,他慌忙地手忙腳亂接下來。

那是他的左輪槍。

“慣用的槍,應該可以讓你活久一點,子彈在大衣口袋。”鴉沒有轉頭,側著身用手指斜斜指著。

喬伊探了探大衣口袋內層,笑了:“謝了,不過如果多附一包煙就更體貼了。”

他大衣裏的那包煙盒,已經剩沒幾根煙了。

“我沒有抽煙的習慣。”

“是嗎?那就保持下去吧,那是個好習慣。”走經了鴉身邊,喬伊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這麼對他說道。

說完,喬伊拉緊大衣衣領,準備開門走出。

但這時,背後的鴉又突然開口……

“喂,你就算真的能殺死布魯斯·薛曼,也是沒有意義的。”喬伊回頭,背後的鴉沒有動作,隻是繼續保持低垂著頭的姿勢。

“布魯斯·薛曼隻是占據了這個城市的中樞權力地位而已,就算你殺了他,很快就會有人頂補他現在的位置。

“事實上,他將黑白兩道的平衡維持得相當不錯,如果殺死他,搞不好互相爭權奪勢的人,隻會將這個城市搞得更糟吧?”

“或許……真的是這樣吧……”

喬伊搔弄著臉頰,那表情有種了然的無奈。

“--但是,也不能就這樣算了。這不是值不值得做的問題,還是想不想做的問題……如果什麼事情都以有無價值來作為出發點,那不就代表薛曼的行為才是正確的嗎?所以總得有人要做的,既然這城市缺少這種蠢人,那就交給我吧!”

男人拍著胸腑,衝著黑發青年咧嘴笑著。

“那麼,有緣的話再見了。”

喬伊走到了玄關,拉開前門,外邊早已入夜的冷風吹進。

而看著喬伊那即將消失在門外的背影,似是猶豫著的鴉,又突然提聲叫了他的名字。

“你,想委托我嗎?”

薛曼豪宅外的某麵高聳圍牆外,有兩道人影正佇立著。

其中一位是喬伊·布朗。

心知不可能正麵突入向布魯斯·薛曼要人,隻能選擇偷偷潛入救出法歐肯。好在現在薛曼或許會認為喬伊他已經死了,而稍稍鬆懈。

但換個角度想,原本薛曼就不怎麼把他放在眼裏,雖然不會因而增加護衛,但本來就很嚴密的監視也不會因此減少。

喬伊檢視了身上的配備,深呼吸了一次,然後……

“這樣真的可以嗎?”

他轉頭向身旁的另外一個人問道--那名黑發黑瞳的青年,鴉。

此時的鴉,正穿著當日喬伊首次看見他時的那套漆黑套裝,墨黑的金屬光澤雙槍插在腰側,他的臉神無比的鎮靜,看不出絲毫畏懼。

“這句話不用問我吧,你不是已經決定的嗎?”

“不,我是指你真的可以接受我的委托嗎?”

“啊啊,你是指那個啊,可以啊……”

鴉聳聳肩:“我合約上的確是不能對他出手,在身處範圍內也需盡可能保護他,不過隻要沒有和契約相衝,就無所謂了。”

“哼嗬--”喬伊抿緊著嘴,鼻孔卻忍不住噴笑出氣。

沒錯,根據鴉的說法,雖然他不能也不願違背契約去暗殺薛曼,但如果隻能幫喬伊吸引他人注意,讓其潛入,那就沒有關係了;而關於要在範圍內盡可能保護薛曼,但如果鴉剛好不在他身邊也是沒辦法的事……

(總之就是鑽契約漏洞啦!)

喬伊心中暗笑道。

雖然鴉對自己曾立下的誓約和約束很堅持,卻也不會無視心中的意誌,由此可窺見他這人的某些特質。

或許和之前對“黑色的家夥”的想像完全不同,但也不失是個有意思的人。如果之後有機會,就跟他交個朋友吧--警察和殺手作朋友,好像還滿吊的喔!

“總之我隻會幫你吸引巡邏守衛的注意,再來就憑你自己了。話先說在前,我絕不會再另外出手相助的,因為那將會違背我自己的契約內容。”

“我知道,不過我很窮,委托金可能有點麻煩喔。”喬伊苦笑地補充說著。

而聞言的鴉則是橫眉一瞥,一個轉身,深黑的風衣衣擺隨之飄飛。

“那你隻好分期付款了--別想賴帳,出來後給我慢慢付清。”語音隨夜風消散,但喬伊並沒有遺漏那隱藏在語句後段、鴉所暗示之意……

“嘿,我知道啦!”

喬伊揚揚手掌,笑著回說知道了。

“呼--咻!”

喬伊和鴉兩人互相協助下,越過了那道圍牆,來到了牆壁另一端的草坪上。壓低了身子,他們窺視著前方庭園裏的燈芒處,幾名守衛移動巡邏的身影。

“那麼,就拜托你了,保重了。”喬伊輕聲說著。

“……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去吧。”

“嗯。”一聲回應,喬伊依照計劃沿著另外一側,小心地往房屋主宅潛移過去。

而鴉,則隻是挺直著身軀,緩緩往前邁進。

冷風吹動飄黑發絲。

臉上神情瞬間褪去。

這時的鴉,已然斂起了心中所有恐懼及迷惘的情緒波動,不曾存在的殺意淬煉成尖細而鋒銳、無堅不摧的夜戮之牙。

--切換成那孤獨於夜街時,他最純粹的的殺手狀態。

“喂,你是什麼人?高舉雙手、不準動!”終於察覺那名不知何時出現於庭園內的詭異人影,一名守衛舉槍對著鴉高喊。

對於他的喝令,黑發青年則是麵無表情地將雙手交叉伸入大衣內側的腰間,如對方所願地緩緩舉起雙手,然後--槍火迸現!

雙臂雙槍打直舉起的刹那,槍口噴射出子彈。

一發彈飛了對方的佩槍,另一發則是打穿了對方的大腿,那名守衛隨即抱腿頹倒,大聲哀嚎。

槍聲和喧嘩引來了其他處的注意,幾名守衛在極短時間內便聚集而來。

前、左、右,三方向的守衛在移動同時已成包圍之勢,夾住那可疑至極的全身黑衣裝扮人士。

眼珠於眼眶裏左右轉動,快速掌握環境情報後,鴉的身形也卷帶黑色風影疾驅而出。

黑發青年奔馳之間,漆黑雙槍已然迅速變動了位置;軌跡劃動,槍膛裏的彈藥也順著膛線飛出螺旋之道,朝著四周的來者精準地射擊而去。

閃光槍輝點綴夜色,槍鳴哀號響徹庭園。

才正趕來的幾名守衛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就各自被打穿了大腿、小腿、持槍手腕等部位,一一跪倒。

不過沒人死亡。

絕不是鴉做不到,但是做到了反而失去此行的目的。

之所以不殺了他們,也不剝奪他們的意識,就是要讓他們開口哀號,聚集夥伴過來。守衛的數量是固定的,這裏人數上升了,相對其他位置的監視也下降了。

黑衣的身影在黑夜月影下奔縱,兩柄黑銀槍身噴閃出陣陣彈火,大半的守衛還沒能靠近,就已經被射中腿部軟倒。

而這時,其中一兩名勉強避開了狙擊,隻是手中槍械被射中脫手的男人,一個從背後撲了上去,另一個則是不顧手腕上淌著血沫,硬是由黑衣青年的側旁迎上。

鴉,不見絲毫驚慌之意。

腳底施力,往後一個輕蹬,避開了來自左方的撲擊,同時槍柄從對方後頸奮力敲下;隨即,又馬上手按對方後背,以身軀軟倒的男人為跳馬支點,躍過同時後腳一踢,又將那人化為了阻擾來自後方偷襲男人的阻礙。

來自後方的男人才一和同伴撞成一團,鴉就又一個迅速貼近,右手槍身水平橫揮,往對方的太陽穴打去,他立刻就噴著血漬橫倒在地。

右手回拉,左手交縱,兩臂交疊成的十字形再次劃出撕裂黑夜的閃光軌跡。

又是,兩人倒下。

“盡管來吧--你們還有多少人可以支援呢?”一邊宛如暗夜幽影般地移動身勢,同時熟練地替換了彈匣,黑發青年的雙瞳冷靜地映著周遭的變化動靜。

不過像這樣正麵硬來,就算是鴉也感到吃力,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他也不得不準備抽身退離了。

而剩下的,依照約定……

--就看“他”了。

“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金發藍瞳的少年,正隔著被封死的窗戶,朝外麵探望著。

這陣喧嘩聲不尋常,而且似乎也拖得稍微久了一點,入侵者真的有這麼難纏嗎?

(難道是那個人?)

一思及此,少年搖搖頭。

他應該已經死了,懷抱著被信念背叛的悔恨而死;就算有幸活著,少年反而更希望他別冒險前來,這裏不是可以擅闖的地方。

自己已經無所謂了,不過是回到了從前的情況,本來就所剩無幾的自由再次被剝奪掉而已。

但這時,少年突然聽到了他所處房間那扇鎖死的門,傳出了喀喀的扭轉撞擊聲。

(奇怪,如果是薛曼怎麼會沒有鑰匙?)

正當他狐疑之間,那門把的撞擊聲持續加劇,最後--砰!

一發槍聲尖銳地響起,門把被轟出一個小缺口,那扇門猛地被拉開。

“喬伊!”

“呦,‘好久不見’了,法歐肯。”

靠在門側,喬伊有點氣喘呼呼地朝著少年笑著。

法歐肯眨了眨眼。

“你,為什麼?”

“因為我沒有鑰匙啊,所以情急之下隻好……”他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我是指你既然還活著,為什麼要來這裏?”

“那還用說,我們可是有一車一宿之緣,當然不能不管你啦,而且--誰叫我剛好討厭薛曼那個人嘛!你二次出走應該能把他氣炸吧。”喬伊笑道,而法歐肯也笑了。

“好了,招呼話到此為止,趕快走吧。鴉大概也沒辦法拖多久。”

“鴉?你是說現在正在外麵製造喧鬧的那個人是鴉?”

“嗯,詳情之後再說,快走吧!”

法歐肯也清楚此刻不是閑話家常的時候,起步和喬伊一同往房間外奔出。

雖然進入時是喬伊為了救出法歐肯,但實際外走時就變成了由法歐肯帶頭。

畢竟這個地方他也住幾年了,不管是在房屋的結構或是人員的配置上,都肯定要比喬伊了解不少。

於是不再像剛才喬伊那樣必須小心潛入,甚至還不得不冒險抓了一名仆人來逼問出法歐肯的所在位置,單純隻是要往外逃出的他們,很快地就縱出了不少距離,雖然間中碰上交身過了幾人,卻也未及攔阻他們。

然而在法歐肯的領前帶頭,正當他們快要到達預定逃出的一處後門時,金發少年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背後的喬伊還差點刹不住撞上他。

“怎麼了,法歐肯?”

但金發少年還未來得及回答--也無須回答了--喬伊已經看見了眼前走廊前端的場景,以及聽到了那個人的話語。

“既然來了,何必這麼急著走呢?”

前方,布魯斯·薛曼雙手環胸,淺笑著屹立著。

而他的身旁則是護衛了穿著一身黑衣、數十位之多的男人,正舉槍瞄準著喬伊和法歐肯兩人。

--群聚而至、以逸待勞的狼,以及早身陷陷阱卻不知的羔羊。

“還好我很快就察覺這騷動不對勁,遣人查了一下監視器,即時趕了過來,不過……”薛曼搖頭輕笑著。

“布朗警官,你的命還真是硬啊,還是說鴉那年輕人的心太軟?總之,又再看到你,我得承認有小小吃了一驚。”

“這樣啊,不過就算嚇出心髒病也沒關係喔。”喬伊哼道。

“還有閑情逸致說笑啊,不過我對你的耐性可是已經到極限了。”

“沒關係,反正我對你的不爽早就爆表了!”薛曼聞言終於皺鼻蹙眉,麵露忿意,而喬伊則是狠瞪了回去。

很明顯,已經沒有什麼談判或溝通的必要了。

喬伊掃視了眼前,心中暗裏計算。除了薛曼外,其他的護衛還有十二人之多,而且個個都配有槍械在身。

對方人數太多了,想要正麵突圍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有鴉的幫忙……

不對,先別說鴉大概也沒辦法對付那麼多人,而且就外麵的局麵來看,他自己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眼下期待他來幫忙是不可能的事了。

況且打從開始就說好了,鴉隻負責幫忙吸引外圍護衛的注意力,進來救人和逃出都要憑自己,他已經做得太多了。

況且他一進來,可能又要被迫履行他和薛曼合約的護衛內容,別說幫自己了,八成還會反過來對付他們。

看來,還是得靠自己想辦法……

“法歐肯,等等我一開槍你就馬上回頭跑,我們的位置太擠了,很不妙。”喬伊壓低音量,小聲地對著法歐肯說。

法歐肯愣了一下,但隨即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麼--”以最快的速度抽出懷中的那把左輪,喬伊喊道:“走吧!”

喬伊槍口閃耀著槍火,對方那幾名黑衣護衛連忙將薛曼護住,並馬上開槍反擊。

霎時,數十柄的槍械噴射出彈藥,在這房宅走道中來去貫射著,槍響連連。喬伊一麵以掩護進行著射擊,也同時循至原路退回。

“別讓他們逃了,快給我追上去!”

薛曼往後退去,隱蔽在護衛身後,食指前指,大聲喝令著。

繞過了一處轉角,喬伊背靠著牆壁,探出身子將手臂伸出,朝對方射擊:“嘿嘿,可憐的奴仆還真辛苦啊,請你們吃我的子彈吧!”

“喬伊快點,走這邊!”走在前方的法歐肯著急喊道。

因為房宅裏的擺飾多,外加走道也造成了一定的限製,喬伊他們總算是免於被對方以人數優勢一擁而上。

不過雙方的火力人力都差太多,單憑喬伊根本沒辦法阻退對方的進擊,要不是他們多少需顧及跟在一起的薛曼,恐怕馬上就會逼近了。

但也沒能維持多少,在對方以無線電溝通包夾之下,喬伊和法歐肯被持續逼退,喬伊更是在後退時,不慎被對方一發子彈射中了腹部。

“喬伊!”法歐肯趕緊從後扶住他。

喬伊緊皺著眉頭,咬著牙,左手按住傷口,忍著劇痛再開了數槍反擊。

法歐肯見況不妙,連忙攙扶著他往最近的一間房間逃入。那是一間公共用的娛樂兼休息室,金發少年將門鎖上。

喬伊左手按著腹部,躺靠著梁柱坐了下來,腹部衣衫一片血紅痕跡暈開,法歐肯則是在一旁努力幫他止血。

剛才槍傷和的劇烈動作,又撕裂了他原本就剛好在腰側、尚未痊愈的舊槍傷。

“隻剩……兩發嗎?”

喬伊將左輪的槍膛轉輪扳出,看著那轉輪的六處彈巢裏,就有著四處空缺,他不由暗暗歎了口氣。

口袋中連一發備用的彈藥都沒了,剩下唯一能對抗他們的武器,就隻有手頭上這把槍而已。

要結束了嗎?

這房間鎖住的那扇大門根本阻擋不了多久,很快就被強行破壞,數十位黑衣護衛接連進入,薛曼也跟著尾隨在他們之後。

眾人成分散之勢由左右前後將喬伊包抄住。

--死局。

之七 The Man

With

Justice

已經沒機會逃脫了。

喬伊他們的背後是牆壁,距離最近的窗戶旁有人守著,連同前方一並包圍著的黑衣護衛們,也有達到二位數的的數量。

自己也知道這點,喬伊的表情顯得凝重。

(可惡,這下真的完了嗎?)

看著他那狼狽的模樣,薛曼似乎也猜到了喬伊內心的絕望,心情似乎相當愉悅。

“布朗警官,你現在感到後悔了嗎?如果當初安分地接受我的好意,就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了。不過我現在的心情不錯,如果你乖乖出來投降的話,我還是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當時答應你的條件也都照舊喔。”

對於他的詢問,喬伊舉起手臂,朝著薛曼握緊拳頭,豎出中指。

“哼哈!聽你在放屁,我就算作惡夢也不會夢到跟你這種垃圾求饒的!”

“直到現在還繼續說大話嗎?我真是搞不懂你,像這樣和我對抗,你到底能得到什麼好處?”薛曼好似無可奈何地搖著頭。

“好處?哪有這種東西……不過如果真要說的話,那大概就是‘正義’吧。”

聽到了喬伊的答案,薛曼左右和身旁護衛麵麵相覷,忍不住笑了出來:“正義?噗……噗哈哈哈哈,你說正義嗎?是說那個正義嗎?都什麼年紀了,居然還說得出這種話--像那種東西,根本就不存在啊。”就連房間裏的幾名黑衣男子,也暗暗抿嘴竊笑。

從一個儀態不整、下巴也滿是胡渣的中年男人身上,居然說出了像是個小孩子才會說出的天真話語?

“呸,像你們這種人,當然不懂。”

喬伊朝著一旁吐出不屑的唾液,刻意讓薛曼看見他的舉止--就算老子揍不了你,在你的地盤吐幾口口水也爽。

但薛曼隻是撇嘴微笑,毫不在意:“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當然不可能懂了。不然你倒是告訴我,正義到底是什麼東西?”

“眼見不合理的事物,因而挺身而出,並為維護自己所相信的信念而行動--那就是正義!”

毫不猶豫,喬伊的口中說出了一直以來,他那心中長存的確信。

蹲在他身旁的金發少年,藍色眼瞳中也流露出某種悸動。

但是薛曼的反應卻出乎喬伊的意料……

他開口大笑。

“嗬、嗬哈哈哈,有趣。如果你所謂的正義就是指那種東西,那我也有啊。”

“什麼?”喬伊一愣。

雙手往兩側一攤,薛曼的眼中浮現了一股狂氣--一股、屬於這城市最高掌權人的龐大意誌。

“看見別人不合理的擁有我要的財富,便將其搶奪過來;看見別人不合理的否定我的想法,便將其排除;看見別人不合理的忤逆著我,就將他們殺掉……正如你所說,對自己不認同的現象予以反抗,那就是正義!”

“不對!你那才不是正義。正義無須以強淩弱,而是一種能夠讓多數人認同的意誌!”喬伊大聲反駁。

但對他所相信的意誌,薛曼卻輕易地將其踐踏粉碎了--“哪裏不對?如果你說的話屬實,那為什麼你現在會在這裏?為什麼你不依循法律途徑來逮捕我?為什麼你不遵從法律的規定來製裁我?

“為什麼你不相信多數人所製定的司法公義?為什麼你最終選擇的是以自己手中的槍,來對付你口中‘錯誤’的我!”

“咕……嗚!”

麵對薛曼一連串的問題,雖然喬伊心中充滿不忿,但是一字也無法回答,隻能繼續聽著薛曼的言語。

“依照你所說的邏輯,正義是一種能夠讓多數人認同的意誌;意誌是一種會因外在環境而有所改變屈服的東西;而足以對抗自己不認同的事物,讓多數人屈服的能力,即稱為權力,也就是力量。所以結論……”薛曼直挺著身,往前方的男人伸直攤開了手掌,握緊。

“--力量就是正義!”

就像是問政時、身為市長的他,那番慷慨激昂、卻又不失理性而具邏輯的說詞,讓喬伊為之語塞,一時答不出話來。

但是,喬伊也不可能就此承認。

“你所說的那些隻不過是自己自私的想法,將自己行動合理化的狡辯而已,那是錯誤的。”

薛曼聳了聳肩,表情流露輕蔑的笑。

然後他吐出了,那番難以否認、卻又殘酷的話語--“你憑什麼說自己相信的才是對的?你憑什麼決定別人的想法是錯誤的?你又憑什麼以自己的正義來約束別人?回答我啊--”

“結果到頭來,你和我並沒有什麼不同,你跟我一樣,終究還是憑藉著自己的力量,來逼迫他人認同你的‘正義’!”

“我和你……一樣?”

喬伊呆愣住了。

居然……被那個他最不屑的男人,說彼此是一樣的?

“沒錯,我們兩人都是一樣的--我奉行我相信的‘正義’,來獲取我所要的一切;而你秉持你相信的‘正義’,來滿足自己的正義感。

“就對正義的定位,我們根本沒有不同,隻不過你和我的差別在於……像你這種人根本沒有資格談正義--因為連捍衛意誌的力量都沒有的你,當然也沒有正義!”

那並不是什麼狡辯,喬伊很清楚……

那個人隻是很單純地,敘說著殘酷的現實。

正如薛曼所說的,現在的他,就連反駁他的能力都沒有。

所以他一直以來所相信的,到底是什麼?

“話說到此,你懂了嗎?一直以來你所相信的正義,根本不存在--那隻不過是你自我滿足的偽善而已!”

--最後的結論出現了。

無須諷刺,也無須恥笑,因為薛曼根本沒有這種必要。

那是他的處事方針,也是他的價值觀--而那些信念毋庸置疑地將他推至今時今日的地位。

喬伊無言以對。

他默然站立著,兩肩無力地垂掛,僅僅以食指勾住了扳機護手、勉強地支撐著左輪槍的重量。

除了這把槍之外,他到底還剩下什麼?

喬伊大量出血的臉上麵透死灰,他對那個無法反駁薛曼的自己感到錯愕而失望。

對他那罕見的模樣,一旁的法歐肯也感到驚訝--薛曼那番話,真的給他這麼大的打擊嗎?

雙腳施力,手掌壓地,喬伊搖搖晃晃了起來。

他的眼中映入的並不是身旁的法歐肯,也不是眼前的薛曼和他的眾多護衛,而是……這四十餘年的人生中,那無數的回憶。

為著心中堅信的信念,他奉獻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沒出息的成就,沒出息的自己--就連本來曾經有過、那或許能成為自己驕傲的家庭,也因他的不重視而結束了。

但相對自己所犧牲的,他到底又改變了什麼?

然而,這個城市還是一點都沒有改變,就像康納萊所說的……在這個無比灰暗的濁世裏,光靠他心中那點微弱的光芒根本是毫無意義。

隻是眼睜睜看著,是什麼都改變不了的。

隻是掩耳遠離著,也什麼都解決不了的。

所以他,選擇縱入--

就算會染汙了身軀,就算得聞嗅著惡臭的氣息,他亦不在乎。

但到頭來,那團無底的腐朽穢泥卻毫無改善,唯有多了他那淹沒滅頂的屍骸。什麼都沒有改善,也什麼都沒有解決。

所以,真的是錯誤的嗎?

一直以來相信的自己是錯誤的嗎?

無法證明的意誌,無法宣揚的正義……

那是事實,他根本沒有能力行使正義--但就算這樣又如何?

如果正義沒有辦法靠力量維持,就代表那是不存在的話,那麼或許薛曼所說的才是正確的吧?

--但那是錯誤的。

“沒錯,並不是這樣的……”

男人的唇中細語著僅僅傳達給自己的思緒--他並不是因為想要獲得稱讚和認同才這麼相信著,更不是有了承認和證明才能堅持到現在。

到頭來,“正義”根本不需要解釋。

正義隻是一種信仰,而信仰不需要證明。

信仰需要的……唯有那屹立不搖的堅信。

那麼他到底在懷疑什麼?

又到底有什麼好懷疑的?

存在於毫無悔恨的心中,於胸口寂然燃燒的意誌--此時站在此地的他,不就是順著正義的意誌所指引到來的證明嗎?

正義在他心中刻下了“痕”--但那傷痛的痕跡,卻也是驕傲的所在!

無視圍繞著他的眾人,喬伊低垂著頭,緩慢地往前走出。法歐肯擔心地上前攙扶,卻被他輕輕推開拒絕了。

……不,真正阻退了金發少年的,是喬伊回望的雙瞳中,隱含的某種東西。

喬伊又踏出了幾步,握住左輪槍的掌心微微施力--子彈,隻剩兩發。

敵人,還有十三。

--夠了。

軀體早已精疲力盡,感官也已模糊--但是,那胸口深處的意誌依然炙熱。

心頭的意念在鼓動。

不悔的堅信仍激昂。

沒錯,隻要有這個,就足夠了……意誌的所在,即正義的所在!

他該做的是什麼,心中的意誌自然會引導著他--踏出腳步,再踏出腳步,他慢慢走到房間的正中央,停下了腳步。

他那動作牽動周遭眾人的警戒,紛紛舉起了槍,瞄準著喬伊的身體各處,隻消他再有任何妄動,便會馬上開槍將他射成千瘡百孔。

看著他那頹圮的模樣,薛曼輕蔑地哼笑道:“最後,我得說一句……這段時間從你那得到很多樂趣。永別了,布朗警官。”輕舉手臂,食指輕輕一挑,薛曼畫出了象征終結的指令。

“喬伊--”

身後的法歐肯大聲驚喊,而在場瞄準了喬伊十二把的槍械,也同時發出輕微的零件輕響,先後不一的扳機牽動了擊發裝置,開出那致死之槍。

男人沒有畏懼,沒有閃避,也沒有歎息……唯一有的,隻有潛藏在心中的“堅信”。

持著左輪槍的右臂,舉起。

就像隻是隨意地揚起般,他朝右側水平打直了手臂。

(將一切--)

在那一瞬,喬伊緩緩合上了雙眼。

(--交給意誌。)

右手食指輕輕扳動,扣下扳機。轉輪跳動了六分之一圈,擊針撞下,火藥擦燃,子彈順著膛線火速旋轉迸發!

砰--

彈藥順著某種既定的軌跡飛縱而出,在劃裂大氣的阻擾後,於半空中和另一發敵人射出的子彈相撞。

兩發彈頭以著僅有一毫米的間距互相擦撞,彼此的行進軌跡微微一歪,以著微妙的偏差變化繼續飛射而去。

喬伊的那發左輪槍彈在軌道一偏後,射穿了位居他右方的某人喉結;突然而來的劇痛讓那人身體一偏,原本瞄準的槍口也在擊射的同時,錯失了應有的狙擊方向,歪向他斜對麵同伴持槍的手腕。

而方才射向喬伊的子彈,則是從他臉頰和左肩上方穿過。

在命中了一把黑星手槍的槍身後,彈進了槍枝主人的眼眶裏,他放聲痛嚎,而開火的槍聲也應和似地從槍口響起。

命運牽動命運,而意誌也繼續依循意誌--

手腕中彈的男人,眼眶中彈的男人,也都在痛楚迸現時剛好扣下了扳機;依照意誌所擊發的子彈,卻無視主人打算,朝著連他們都不知道的方向前進。

朝著上麵直進的,在撞及天頂的金屬吊飾後,往下一個偏轉,墜落在一名男子的眉心;往斜下前進的,則是貫透了另一位男人的小腿脛骨。

痛楚乍起,姿勢也為之異變。

反應跟不上神經的傳輸,傳達給肉體的狙擊指令也亂了套,扣動扳機的行為不再存在著殺意,隻剩下那股最純粹的意念。

脫膛而出的子彈們,仿佛擺脫了命運的束縛,肆意奔吼。

競相較量著速度,橫縱錯身交會而過,在空中畫出一道道的軌跡,就算牆壁也隻能改變方向,就算是肌膚骨頭也照樣突破。

舊的槍響挑起新的槍響,硝煙撫動血之氣息。

槍鳴,人嚎--隨著那陣陣的旋律聲起,彈藥也隨之交縱翩舞。

旋轉的意誌劃出一道道銳響的軌跡,編奏出僅僅隻有數秒的行進曲。

喬伊自始至終身體都沒有絲毫動彈,甚至連睜眼察視都沒有……因為在他開槍前的一瞬間,就已經體認到了那股由意誌所描繪出的光景。

彈藥奔走的軌跡在他默然佇立的身軀旁不斷穿梭著,鼻腔吸著宛若尼古丁般的硝煙,肌膚甚至感受得到大氣近距離的振動。

但,卻連一絲血痕都沒有留下。

--唯有,周遭眾人接連點綴濺現的豔紅血芒。

鏘鏘!砰鏘--砰!

噠、噠噠噠!鏘鏘!鏘!

砰!鏘砰!鏘鏘!啷鏘、砰--

隨著最後一聲獨立而分外清脆的槍響後,回音漸消,房間內再次回歸了寧靜。

喬伊·布朗依舊站著--右臂水平朝右方打直,眼簾閉合,他掌中的左輪槍口冒著稀薄的硝煙。

黑衣男人們盡皆倒下--被紛亂競走的槍火軌跡射中,眾人各自以著不同的姿勢,先後濺血倒地。

法歐肯·修米思詫異怔視--眼前由白銀軌跡所描繪出的畫麵中央,隻有那男人寂然屹立。

布魯斯·薛曼的臉色蒼白--眼見剛才那陣混亂到無法理解的槍網狂飆,雖然因為身旁護衛的挺身相擋而免於受傷,但他心中的驚恐卻是難以止抑。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剛才明明他的部下就已經開槍了,為什麼會變成是開槍互殺?

是誤射嗎?但怎麼可能全部的人都剛好中彈,隻有那男人沒事,就算僅僅是巧合也太無理了!

布魯斯·薛曼活了將近半個世紀的日子中,第一次這麼對某樣事情感到畏懼。他無法理解剛才發生的事,那一切的一切,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緩緩睜開了眼睛,喬伊打橫的手臂放下,放眼掃望了一次周遭的情況後,一步步的走向薛曼。

準備實現今夜前來的目的,而標的本人也很清楚即將發生的事。

薛曼左右張望。他的部下已經全部倒下、毫無動靜了。

他想要轉身逃跑,身軀才踏出沒幾步,雙腳就一軟、不聽指揮地撲倒在地。薛曼翻過了身,看著已經走至自己身前的喬伊,臉上爬滿了驚恐。

“拜、拜托,別殺我!我不會反抗的,我會乖乖跟警方供出一切的。”看著喬伊冷漠的表情,薛曼拚了命地求饒著。

他不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

在死亡麵前,自尊沒有意義。

“如果你在這裏殺了我,那你不就和我一樣,隻是憑藉著自己力量而濫行正義的人嗎?所以別殺我,把我交給警察,由法律裁決吧--”但喬伊知道不是這樣的。

如果交給了警方,憑薛曼的勢力和能力,在律師的辯護和法官的刻意放任下,很快的就會再度被釋放。

而一切,都將再度回歸原點。

正義的意誌將會失去意義。

所以--

喬伊舉起左輪槍,對準了薛曼的眉心。

根本無須計算,他也很清楚槍裏的殘彈數。

兩處填上的彈巢,隨著剛才其中一發彈殼的退出,空缺數增添至五格……

子彈,還有一發。

敵人,隻剩一人。

--夠了。

平靜地看著薛曼,喬伊的眼中已經不存在憎恨,隻剩下默然的釋懷。

“最後,我得說一句……這段時間從你那學到了很多東西。永別了,薛曼市長。”

意誌隨著神經傳輸奔走,扳機隨著食指扣下。

砰--

正義與子彈同時從左輪槍膛飛出,破入了薛曼的眉心正中央。

--血花隨著意誌的孕育,綻放。

喬伊看著地上的屍身,那曾經權傾全市的男人,最終也將化為一具臭皮曩。

在此生短暫的來去之間,究竟又留下了什麼?

“薛曼,你曾說過‘力量就是正義’吧?或許那是對的,我無法否認……不過我還是願意這麼相信--正義,就是力量!”背對著眾多屍體,懷抱著心中不再動搖的情感,喬伊的視線移開了那曾經彷徨的所在。

留下了迷惘。

帶走了堅信--

“喬伊,你還好吧?”

以自己肩膀作為身旁男人的倚靠,法歐肯憂心地問著。

金發少年此刻正攙扶著喬伊,一步一步緩慢地在洋宅裏的一條走道中前進。

雖然失去了房宅主人的指揮和命令,但畢竟還是有不少的仆傭在,若當他們聽到了剛才那陣不正常的喧鬧聲而趕來後,難以確定會發生什麼事。

所以適當的考量下,還是得趕緊離開這裏才能放心。

“等、等一下,法歐肯,呼……呼,讓我、先休息一下。”喬伊停下了腳步,大口呼著氣。

“好,那就這邊暫且坐一下。”

法歐肯打算扶著喬伊,但後者卻拒絕地輕輕推開了他。

“不,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你先出去吧,趁著現在人還沒聚集而來的時候比較方便,讓我自己在這邊坐一下就可以了。”

“啊?可是……”

“放心吧,我隻是累了,歇一會恢複了體力,馬上就會趕上你。”雖然金發少年猶豫地微蹙雙眉,但最後還是決定先行離開,觀望一下房子其他地方的狀況。

畢竟以喬伊現在的身體,沒有辦法那麼輕易逃離這裏,等等如果警方來了的時候,可能會更不妙。

“好吧,我也順便探一下外麵的情形,你先休息吧。”

“啊,放心去吧。”

對著法歐肯咧嘴一笑,喬伊半舉著手揮動著。

而目送法歐肯離開後,喬伊將肩膀靠在走廊牆壁上,緩緩轉動身軀,背靠著牆壁作為支撐,慢慢地坐了下來。

拉開了大衣,從口袋裏取出香煙盒。

他抽了一根出來,將其叼在嘴中。扳開打火機蓋子,火苗燃起,喬伊手臂顫抖地移動著,點燃了煙頭。

火焰緩慢而寂靜地燃燒著。

深深吸了一口氣,尼古丁的氣息瞬間在胸口蔓延擴散。

痛楚漸消,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喬伊吐出白煙,肺部吸入了氧氣,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地,他喃喃自語著。

“嘿,莉雅、露依絲,還有崴恩……現在如果你們看到了,一定又會念我不愛惜身體吧?但是呢……”

呼出的白色煙霧在眼前縈繞。

霧氣互相糾纏,一條條的煙霧白線,隱約編繪出那記憶中難以忘懷的臉孔。

喬伊叼著煙的嘴角微微一彎……

他笑了。

“--沒有戒煙,果然是正確的。”

緩燃至盡的煙草紙卷化為焦黑的灰燼飛逝,不再具有意義的煙尾自嘴角鬆脫,跌落在那垂放腰側的手背上。

右手的左輪無須緊握,左手的煙盒穩握掌心。

而煙盒裏的最後一根煙,就這樣靜置其中。

不再點燃--

揭幕“After

the End,

Before the

Beginning”--那是有點久遠的褪色記憶,也是交雜著恍惚的懷念曾經。

倘佯於那閃劃過的種種模糊畫麵中,思緒也超脫時間限製地飛縱著,而處於那種微妙的狀態間,隱隱約約地,法歐肯·修米思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聽到了嗎?該清醒了。”

緩緩征開了眼簾,法歐肯的視覺接收著眼前的資訊,將其轉換為精神所能理解的情報。

穿著那身潔白的白色套裝,他正躺靠在一張黑色辦公椅的椅背上,而身處的位置則該是他私人用的辦公室。

而隔著那張寬大的原木辦公桌,一名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很斯文的三十餘歲男子正看著他。

望著對方,法歐肯將垂落前額的一抹金色發絲往後撥去,緩然挺直了腰杆。

“怎麼了,還沒清醒啊?是作了什麼好夢嗎?”

“沒什麼……”法歐肯暫合雙眼,嘴角牽出懷念的笑:“Just

a old

dream .”

沒錯,那是已經橫跨了半萬之數的夜晚……悠遠之夢。

“--Old

Dream?”戴著金框眼鏡的男子露出饒有趣味的神情:

“嗬,對你來說那還真是難得呢。”

“別這麼說,每個人總是會有著過去,而由那連結著過去所殘留的記憶,就是所謂夢的碎片--那種東西,就算我擁有也不奇怪吧?”法歐肯兩眼直視著眼前的男人:“那麼,鍾書凡,其他的人都到齊了嗎?”

“啊啊,都到囉,隻剩下你一人還在這裏偷懶。”鍾書凡輕輕笑哼,聳了聳肩。

“那還真是抱歉啊,不小心就小寐了一會。”他離開了深黑的真皮座椅,站直了身,整了整那白色西裝的領口,一旁鍾書凡透過眼鏡的餘光微笑注視著。

“那麼,走吧。”

寥寥幾字說出,法歐肯移動腳步,離開了辦公室。在經過一條走道後,他的麵前出現了一扇酒紅色的木質門扇,金發男人雙手探前搭住。

門扉敞開。

--另一端,出現的數十道視線,霎時彙聚在法歐肯身上。

那是一間寬敞的會議室,置於正中央的是一張橢圓形的鏤空長桌;而圍繞著那圓弧桌沿的,則是數十張椅子,以及坐立其上的男女。

原本喧雜的話語聲隨著門的開啟,墜入了寧靜。

法歐肯從容地接受著那眾多的凝視目光,背後鍾書凡佇立一旁,臉帶淡然微笑地和其他眾人一同靜待著他的啟口。

視線快速地掃望了圍著橢圓長桌的眾人一遍,金發藍瞳的男子緩然開口了……

“久等了,‘蒼藍調律’的諸君--讓我們開始吧。”

--完

附錄:幹涉能力說明之三:“斥絕我域”

“斥絕我域”

型態:領域型物理幹涉心痕幹涉者:霜所獨有、一種可以在一定範圍內,自由張設一幕透明的力場,藉以排斥外來的物理衝擊的他者幹涉。

其排斥的對象限定為物理力學的目標,也就是需限定為擁有實質存在的物體,像大至車輛岩石,小至蚊蟲甚至灰塵都能夠予以排斥。

然而,像空氣這種沒有一定方向性的流動氣體就沒有辦法完全阻止,但是若空氣的流動範圍有受限製,比方說某密閉的房間唯有一個小小的破洞,那就有可能將那唯一的流動口“塞住”,而達成阻止空氣的流動現象。

但是,像光線或輻射這種特殊波長仍然無法阻隔,而聲音的形成乃是來自大氣振動的傳播,條件限製則是和上述所說的空氣相同。

至於“斥絕我域”的效用範圍,從掌心算起,最大半徑約略一公尺,最大開張範圍則約略是一百二十度左右的弧形球麵,而距離力場中心點越近,那股排斥力就越強。

值得一提的是,“斥絕我域”的範圍變化,在幹涉者正常情形下,可以自由開張收縮大小範圍,也可以維持在不變的範圍,形成如同盾牌般的介質防護層,屬於領域型。

而也因為這個能夠自由控製力場範圍變化的特性,所以當“斥絕我域”從零距離一口氣擴展到極限時,就能產生一種強力的衝擊力道,和力場圓心的距離成反比。

但是這個力道也並非一定,比方說作用在位置固定和非固定的兩個物體上,產生的效果自然也會不同。

附注:“斥絕我域”一次最多隻能張開一幕力場,和範圍距離沒有關係。

附錄:幹涉能力說明之四:“二之新生”

“二之新生”

型態:操縱型意識幹涉心痕幹涉者:左碧芸將使用者的命令注入非生命體,而使之擁有模擬意識、能夠依照預定的指示自由行動的一種他者幹涉。

“二之新生”所賦予物體的指令,並非需要一直持續輸入的,而是取決於左碧芸發動幹涉的那一瞬間,對目標所給予的概念和認知,而產生一虛擬的自我行動意識。

而同時操控的目標數量質量越多越龐大、動作意識越細膩,給使用者精神上帶來的負擔也就會成等比增加。

至於此幹涉的持續性,必須由左碧芸的意識維持,也就是說當她死亡及昏迷,或是像進入深沉睡眠這類會失去操控意識的狀態時,先前所賦予的模擬意識就會消失歸零。不過雖然注入的模擬意識會消失,但之後可以仍然再次灌注。

而對於“二之新生”的使用,會受到灌注了意識的物體狀態影響。

舉例來說,如果現在同時有一架故障、內部零件損壞的遙控飛機,以及一台完好的最新型保時捷跑車,但就算同樣都是注入了“獵鷹”的虛擬意誌,但前者所實現的完成度將會比較高,且意識對幹涉的負擔也會比較小。

附注:“二之新生”無法影響擁有意識的生命體。

附錄:幹涉能力說明之五:“顫栗”

“顫栗”

型態:接觸型物理幹涉心痕幹涉者:張嶽藉由手掌接觸物體後,發動振動來破壞物質分子結合的一種他者幹涉。

“顫栗”之所以需要以手掌接觸,是因為需要藉由接觸,來讀取同調接觸物體的固有頻率。

之後再藉由掌心發動相同的頻率,讓該物體振幅急劇增大後,物質的組成也就會變弱,而隨著振動而崩解。

而對於讀取同調物本身的構成物質越單純,“顫栗”就能越快速發動;但當接觸物體的成分是由多項物質組成︱︱比方說人體︱︱而無法對單項同調時,那“顫栗”就會轉變成直接對該物體進行強烈的震蕩,予以破壞。

而張嶽曾經使用過的無形衝擊波,並非是隔空對目標攻擊,而是以雙掌掌心同時對空氣發動“顫栗”,藉由類似音叉共鳴的原理,引起大氣團的共振後,藉由空氣團的連鎖反應振動,發出大範圍的破壞震動波。

簡單來說,就像是將包圍著目標的大氣直接劇烈搖晃振動,間接破壞目標。雖然就威力來說並不如直接同調粉碎物體的絕對破壞,但以一次攻擊的範圍、命中率、便利率,都較原本的接觸後攻擊還要來得高。

附錄:幹涉能力說明之六:“凝凍”

“凝凍”

型態:接觸型物理幹涉心痕幹涉者:胡駿意能夠自由吸收轉化物體“速度”的一種他者幹涉。

“凝凍”本身的原理,其實隻是很單純地將物體所擁有的動能吸收歸零後,將之轉化為蘊藏的純粹能量。

而該能量的大小,則是和該物體本身的質量以及運動時的速度成正比,質量越重、速度越快時,解放後的威力就越強。

而上訴所說的能量的釋放,則是當胡駿意心中意念予以“解放”後,在接觸到下一個物體時,接由接觸點轉移。

至於使用的範圍限製是胡駿意自身方圓兩公尺,但那是指吸收速度時;如果是釋放物體先前就已所蘊含累積的速度時,則不在此限製內。

附注:“凝凍”的使用隻能針對非生命體發動,不過胡駿意本人是唯一的例外。

附錄:幹涉能力說明之七:“千目另視”

“千目另視”

型態:概念型意識幹涉心痕幹涉者:鍾書凡能夠自由捕捉半徑兩百公尺內,所有擁有視覺的生命體,並隨著該意識自由切換。

“千目另視”在半徑範圍內,可以自由切換捕捉到的視覺。

也就是說除了鍾書凡本身可以偷窺他人的視點,也能夠強製轉換其他人的視覺。

而視覺的切換目標,並不僅限單對單的變換。單體對複數、複數對單體的視覺共享也是允許的。

舉個具體的例子來說,視覺眼界就像是電視的頻道,而“千目另視”則是萬用的遙控器,能夠以最高命令順位,強製扭曲訊號接收、切換別人的頻道。

附注:“千目另視”不能切換眼盲者的視覺,也不能將他人切換至眼盲者的視覺。此外,視覺的切換須限定在同種族內。比方說,將人類和擁有複眼之類的蝶、蛾、蒼蠅之類的視覺互換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