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來臨,人們聚在一起曬起了太陽,閑著無事,免不了要對餘保長說長道短一番。沙民們還將新老保長作了比較,並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蘇昌之的好:興辦學堂、號召災後自救、捐獻糧食興修水利、為民請命減免稅賦、出資建造橋梁……。

說到最後,人們不約而同地說道:如果昌之還在,而且還是他們的保長,他會怎麼做?

人們的議論很快傳到了餘得水耳朵裏,這讓他很生氣。蘇昌之被免職快十年了,而且已去世大半年,怎麼就陰魂不散呢?如果任由這種言論蔓延,以後還怎麼在沙地混?

餘得水覺得自己的權力和聲譽受到了影響,尋思著該做點什麼,但他又不曉得怎麼做。

這年,蘇家過得一點也不好。當家人去世,福安被騙,草舍失火,土地虧損嚴重……。待付完長工工錢,蘇家多年積下的家底已所剩無幾。好在還有箍桶鋪的租金和雜貨店的收入,使蘇家的生活不至於太拮據。

播種完麥子和蠶豆,小娟辭退了所有長工。但這麼大場麵,打雜看家也得要人。因此,兩天後,又讓水根等比較信得過的三人重新回來。

昌之去世後,雜貨店進貨的活落在了小娟身上,每過十來天,她總要坐著牛車去縣城進貨。因為要趕車搬貨,每次進貨,小娟得叫上長工水根。

這天晚上,小娟哄小孩入睡後來到婆婆的房間。

“姆媽,家裏一床舊棉被不見了,福安的棉帽、圍巾和棉鞋也找不到,箱子裏還少了十塊洋鈿。到現在還沒回來,我猜他是去桐廬了。”

戚彩蓮不解。“他說大冷的天,反正沒事幹,不如找鬆年父子吃酒去,你怎麼說他去桐廬了呢?再說了,他去那裏幹嘛,找葉文龍打架嗎?”

“他是上午去的,現在已是戌時了,怎麼可能吃這麼長時間的酒?再說了,走親戚用得著帶被褥嗎?”

“倒也是哦。對了,上午我看到他提著一個大麻袋從我櫃台前走過。”

小娟一邊穿大衣一邊說:“姆媽,你給我照看一下孩子,我去鬆年家看看。”

月亮散發出銀色的寒光,星星閃爍著,在寒冷的天空顫抖,北風越過草舍,發出沙沙的聲響。小娟踢了踢路邊的泥土,發現已經結冰。她暗自對自己說:福安,你可千萬別去桐廬,不然,你不被打死也會被這大冷的天凍死!

在鬆年家,小娟沒見到丈夫。小姑子已經睡下,她揉著惺忪的眼睛說:“哥哥和鬆年一起去販山貨了。今年收成不好,哥哥說趁著農閑去山裏販些冬筍和山核桃來補貼家用。大嫂,難道他沒有跟你說?”

小娟說是。

“出遠門做生意怎麼能不打招呼呢?他們午飯前就走了,鬆年還帶了被子呢。我想不明白,這麼冷的天,不住宿夜店怎麼行。”

“我也想不明白。你哥這個人總是想一出是一出。”說罷,小娟匆匆離開了周家。她不想把自己的猜測告訴小姑子,免得周家人擔驚受怕。丈夫被搶的事還一直瞞著別人,就連巧珠也沒告訴。

回到家裏,小娟捧著凍紅的臉對婆婆說:“姆媽,福安十有八九是帶著鬆年去桐廬尋仇了。”

“啊!”戚彩蓮驚叫一聲,頓時臉色發白,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冷汗。“人家人多勢眾,他人生地不熟的,不吃虧才怪呢!小娟,這個強頭牛恐怕又要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