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溫懷光反倒是想開了,這樣或許也好,活在過去的公主,不會經受太多的痛苦,不會知道自己家國不再,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久,滄海桑田。
隻要她活著,他願意就這樣照顧她一輩子。甚至暗地裏,溫懷光還有些歡喜,公主隻能依靠他一個人,他終於可以留在她身邊,不必擔心哪一天必須離她而去。
溫懷光結束今天的記者會回到公寓的時候,就發現她隻穿著一件吊帶長裙站在落地玻璃窗前,這是一套複式的小公寓,不大,雖然對於很多一輩子都在為買房努力的人來說已經足夠,但是對於曾經居住在皇宮裏的人來說,實在太束手束腳了。
他沒有開燈,而是在不遠處站了一會兒,才放輕腳步走過去,又猶豫了很久,才摟住了她的腰,把她環在臂膀裏:「冷不冷?」
她搖了搖頭,還是專心致誌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溫懷光也不出聲,他其實很少有擁抱她的時候,原因無他,不敢造次而已。
說起來也夠諷刺的,不管他多麼會討人歡心,但是男寵就是男寵,他們會和他有親密的接觸,卻從來沒有擁抱和親吻,他不過是發洩慾望的一件工具而已,而後來和她在一起,因為身份的差距,雖然朝夕相對,他無數次想要靠近她,卻求之不得,哪怕後來有了肌膚之親,他的吻也從來都不敢落在她的唇上。
現在這樣的一個擁抱,卻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情,他緊緊擁抱著她,非常非常想告訴她,不要害怕,他會保護她。但是這句話哽在喉頭許久,愣是沒有說出口。
她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在出神,溫懷光的目光卻始終在她身上,最終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一縷幽香鑽進他的鼻端,他沉醉其中。
「懷光,為什麼父皇要殺我?」
溫懷光注意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從前的慌亂和絕望,而是冷靜痛苦的,顯然現在神智清醒,他躊躇了好一會兒,才道:「或許陛下......隻是不想讓你受苦。」
「他送走了太子和其他幾個哥哥,卻要殺了我和長平皇姐。」她靜靜問,「就因為我們是女孩子嗎?」
溫懷光歎了口氣:「或許是怕你們落到賊人的手裏,到時候......生不如死,畢竟世道對於女子,總是更為苛刻一些。」
她不說話了,好半天才道:「懷光,我不甘心。」
溫懷光默然,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與眾不同的,大明朝對女子的要求十分苛刻嚴厲,受到理學思想的影響,要三從四德,要守貞,同樣是身為公主,明代的公主與漢唐不可同日而語。
因此縱然她才學出眾,卻從來不敢顯露出來,隻是靜默地待在後宮裏做一個平凡無奇的公主,但是溫懷光知道,從她居然會大膽把一個男寵偷帶入宮,他就知道她骨子裏的大膽與反抗,雖然她從未宣之於口,但是他能夠看得出來,她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夠走出那個小小的天地,像漢唐的公主一樣獲取與男子同等的機會。
諷刺的是,如今一切都已經實現,男女平等,女子完全有受教育的權利,亦可以走出家庭貢獻社會,可是對她而言,父母親人沒有了,萬裏河山沒有了,那麼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意義了。」她眼睫微動,一滴淚珠顫巍巍掛在上麵,半天落不下來,「在歷史上,我連一個名字都沒有。」
是啊,史書上都隻寫她被崇禎皇帝斬殺,因居住在昭仁殿而被稱為昭仁公主,她真實的名字,無人知曉。
楚楚得到的第一個電視劇角色,就是何曼曼的新劇《秦淮河》裏的一個配角,秦香在其中出演女主角,也就是秦淮河上的當紅名妓,楚楚飾演的則是女三,一個富家的千金小姐,單純天真,沒有多少演技的要求,隻是為了捧她出名而已,畢竟就靠楚楚那張臉,她就能讓觀眾記住。
她的演技不算差,進步也非常明顯,而劇組的人都是老相識了,因此氣氛也很融洽,秦香也是個很和氣的人,願意提攜後輩,因此也誇獎她:「楚楚進步神速,都讓我覺得老了。」
那個胖胖的導演就笑道:「你才讓人驚訝呢,之前還隻能演幾個花瓶角色,現在挑大樑都妥妥的。」
「因為我片刻都不曾放鬆過!」秦香這句話說的是一點兒水分都沒有,她的成功全靠自己的努力,不像楚楚,一半是作弊得來。
「快看,是誰來了!」人群忽然喧鬧了起來。
楚楚一扭頭,就看到了溫懷光閑庭信步走來,恍若神仙,眾人紛紛輕呼:「懷光你怎麼來了?」
「受人之托。」溫懷光把一份請柬遞給在一旁的何曼曼,「師妹托我交給你的,打擾大家拍戲了吧。」
何曼曼接過來一看,是星光的成立二十年慶的晚會邀請函,她放進包裏,欣然應允:「我會去的。」她看著溫懷光,忽然靈光一閃,脫口問,「懷光,有個演員摔傷了腿沒能來,你能替他客串一下角色嗎?」
有了溫懷光客串,整部劇的收視率多半都會往上竄一竄,因此眾人都用期冀的眼光看著他。
隻見他淡淡一笑:「願意效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