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公主,細細思忖了一會兒,訝然:「該不會你就是那個溫玉茗吧?」她端詳著跪在地上的少年,麵若冠玉,目似寒星,明眸皓齒,真是難得絕色。

他艱難萬分地點點頭。

公主果然沉默了下去,他跪到雙腿發麻失去知覺,覺得一顆心漸漸沉下去,溺如死水,力氣被一絲一絲全部抽走。

就是這個時候,他看見她走過來,把他扶了起來,他踉蹌了一下沒站穩,她要去扶他,力氣卻也不夠,反倒是被他的重量帶倒,兩個人砰一聲滾落到了地上,他摸到一團很柔軟的東西,頓時驚慌失措摔倒在一邊,口幹舌燥,不知道怎麼解釋:「我......我......」平日裏信手拈來的話語此時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舌頭好像打結了一樣。

倒是公主,揉了揉手腕,也覺得臉如火燒,不過卻不怪他:「沒事沒事,不要緊。」她伸出手,「先扶我起來。」

他把她扶起來,發現她的鬢髮已經亂了,這樣等一等可怎麼出去見客?他小心翼翼地問:「公主頭髮亂了,我給你理一理可好?」

她點頭,他就以指為梳,替她把散亂的頭髮抿好,公主看著心中一動,問他:「那麼,你有什麼打算?」

「不要丟下我。」他說著,眼眶都紅了,「我落到他手裏,連死都不能死,他會折磨我,讓我生不如死。」說著,他竟然還打了個寒戰。

公主心中憐憫,因此道:「那麼,天底下隻有一個地方......你可以躲了。」他錯愕地抬起頭,「跟我回宮。」

進宮?男人進宮隻有那麼一條路,他想了想,咬牙:「好。」

「扮太監肯定不行,裏頭的齷齪事兒太多了......」公主思維敏銳,低頭想了會兒,笑了,「你運氣不錯,我身邊有個宮女叫清雅,身形高挑頎長,你要扮女裝,可以嗎?」

他頷首:「可以。」他換了套宮女的服飾,因為生得美,縱然是素麵朝天,也看不出來竟會是個男人,又穿著立領小襖,把喉結都擋住了。

就這樣跟著她進了皇宮,她母妃早逝,獨自居住在一個偏遠的宮殿裏,雖然沒有長平公主那麼受寵,但是是唯二的公主之一,旁人也不敢怠慢,周皇後仁慈和氣,田妃有意拉攏,而公主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自己宮裏的人都掌控的好好的,就好像他們誰都沒有看見清雅換了張麵孔似的。

他就這麼呆在宮裏住了下來,公主讓他假意稱病,說是病好之後喉嚨壞了,所以聲音有所變化,她凡是出門或者是有人來訪,也絕不會叫他出來伺候。

但是其他問題也是紛至遝來,比如說,宮女都是兩人一間屋子,隨她出門的清歌和清蓮都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因此怎麼都有些尷尬和隔閡,別說共住一屋了,到了最後,是公主發話:「讓他來晚上給我值夜吧。」

他一天天沉默下去,除了公主,沒有任何說話的對象,就好像是孤魂野鬼似的飄蕩在宮裏,唯有從她身上能夠感覺到片刻的溫暖。

也忘記了兩個人是怎麼開始交談的,零零碎碎說起一些事情,天暗了又亮,時間飛逝,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徹底忘記了溫玉茗這個身份,公主喊他「懷光」,溫謙君子,容顏有光。

他接受了。公主練字他就磨墨,她要讀書他就陪著,端茶倒水這種伺候人的事情,他從沒做過,但是那會兒做得滾瓜爛熟,自然得不得了。

也有過很曖昧的時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夜色深沉,燭火跳躍,他們也曾有過一瞬間四目相對,心跳如雷的時候,目光膠著在一起好像分不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然後不知道怎麼的,時間就過去了,明明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是彷彿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又好像沒有。

他不敢越雷池一步,縱然心中有些什麼,卻全部藏在心裏,一絲一毫都不敢露出來,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一旦有所差池,就是萬劫不復。

直到長平公主鳳台選婿,公主亦被通知了駙馬的人選,那是和田妃沾新帶故的一戶人家,這是她和周皇後博弈的結果,公主全部知道,所以她說:「但憑父皇母後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