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整個下午,芳貴人便在殿內瞧著那隻銀剪上漏了棉絮的布老虎,一坐便直至日落月出。聽荷不敢打擾,直至晚間司寢房女史前來傳話,告知今夜皇上依舊去了扶仙宮探望福嬪。芳貴人這才被來人驚回來神,待聽荷擺擺手送走了女史,芳貴人眼神內的空洞盡失,徒增了幾分狠意起身,徑直往正殿去。
“淩星,本主要見榮妃娘娘,你去通報吧。”
“貴人主子,我們妃主子早就等著您呢,您進去便是。”
芳貴人身側隻帶了聽荷,與淩星三人入了殿,殿內侍奉的宮人便都退了出來,隨即關了殿門,由掌侍守著。
芳貴人知道多言無用,瞧著那逗弄著狸奴的榮妃,握著那隻殘敗的布老虎跪下深深一拜,將心中所想都盡數說出。
“娘娘,求您助我,求您助大皇子。嬪妾願以娘娘馬首是瞻。”
榮妃倚在貴妃榻間,染裏蔻丹的玉手輕輕撥弄狸奴的毛發,懷中的狸奴也舔著自己的爪子,慵懶的很。榮妃一個眼色,淩星便上前將芳貴人扶至一旁繡凳間,芳貴人也不敢言語,隻待榮妃開口。
“其實,本宮大可讓福嬪生下孩子,若不是本宮養著你的大皇子,倒也不必幫你做這些糟爛事。隻是有一點,芳貴人你記著,無論成敗,這事都是你芳貴人許氏所做,與本宮無關,若攀扯出了本宮,仔細你的大皇子。”
“嬪妾明白…隻是娘娘,如何成事?”
“吃的喝的都有人驗過,倒是動不了手,隻能從她用的器具下手了。這是一包紅花研磨的藥粉,拿去給司設房的宋掌設,福嬪喜愛南國香氣,經常焚香,她晉了嬪位屋子裏的香爐該換了描金的,叫她把藥粉摻些到香爐的金漆裏,日日受熱,慢慢的她受了紅花之效,腹中的胎兒雖不會驟然滑胎,隻會日益羸弱,直至母體受損胎死腹中,紅花這等活血化淤的好藥材才算派上用場呢。屆時本宮會找人用個一模一樣的香爐換了,人人都隻能以為是福嬪身子單薄孕像不好,才至使滑胎,誰又會在意一個香爐呢”
芳貴人瞧著淩星遞來的那包藥粉,手不禁有些顫抖,可猶豫再三,還是接了下來。她不能退縮,為了她的兒子,也為了自己。回了自己殿內囑咐聽荷一番後,聽荷便悄悄的去了司設房。那一夜,雖然聽荷回來告知她一切順利,可她卻怎麼也睡不著,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幾日後,晨起皇後帶著嬪妃往安壽宮去瞧幾位先皇嬪妃,自己也早早起身收拾好,隻素素的裝扮,便於齊姐姐一起往鳳鳴宮去。嬪妃們等著皇後娘娘出來,也隨著鳳駕往安壽宮。我和江答應,宋選侍,齊采女走在後麵,瞧著一路越來越來冷清,也都暗暗心中生出些哀意。齊姐姐瞧著我眉頭微蹙,輕輕的言道。
“珍妹妹,莫要蹙眉,何事何物都似臨水自照,你瞧著悲愴它便悲愴,你瞧著歡喜它便歡喜。這先皇嬪妃,或在此頤養,或隨兒子前去封地,也都算個好結果啦。”
我倒是也沒想那麼多,隻是惦記玉葉在安壽宮裏的境遇,她自小最愛熱鬧,像火一般的人,結果便蹉跎在這…思量中,江妹妹拍了拍我,我這才回神瞧見,已然到了安壽宮門。
按著品級站在芳貴人身側,溫常在身前,搭著孫掌侍的腕,入了正殿。正殿內主位坐著的便是昨日生辰皇上下旨加封為仁壽太妃的陳氏,她既是先帝生前宮中嬪妃之首的陳淑妃,又是皇上生母崇明皇太後的妹妹,裕寧長公主的母妃,尊貴非常,皇上也是十分敬重,時常前來請安。一旁坐著的純太嬪便是我的妹妹玉葉,她一身石青色銀線繡竹葉宮裝,發間飾以銀釵步搖,側旁簪了支海棠,就這樣哀默的坐在這群年齡比肩她母親的女人堆裏,不曾抬眸看向誰,隻盯著手腕間的玉鐲。她身後便是循太儀,李太選侍幾人,都是在宮中熬了許多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