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與猛獸 第三十章(2 / 3)

烈馬、野狼也就變成了仇家。想想剛才的一幕,我仍然感到恐懼和不安。狼群的殘忍,真的是名不虛傳啊!在小學課本上,我就熟悉了要殘害東郭先生的那兩條狼,但僅僅是書本。如今是親眼目睹了野狼的殘忍、血腥和狡猾,沒有嘎拉其河救駕,野狼繼續追趕,今天我們四個人的命運真是不可想象啊!可是,前麵的唐老板子卻不以為然地哼著鼻子,以軍人的氣質滿不在乎地說道:“野狼啊,也沒有啥可怕的,跟人類也差不多。如果是一隻,見了人類也是屁滾尿流地夾著尾巴逃跑。這些玩意兒也是一夫一妻製,如果發現了狼洞,裏麵的大狼最多會有兩隻,但崽子較多。”說著,他晃了晃鞭子,“駕!”然後又回過頭來,滿臉蔑視地大聲說道:“不信你們等著,也可以做個試驗。發現了狼洞,不用其他獵具,就把汗臭味十足的破褂子扔在它們洞口,聞見了男人的汗臭味,三四天之內,它們都不敢出來。

北大荒的狼也不都是那麼可怕的,隻要不是群狼,一個人也能對付得綽綽有餘!”聽唐老鴨說完,孫老疙瘩一個勁兒地點頭,“不錯!不錯!是這麼回事!是這麼回事!隻要你別傷害它的崽子,傷了崽子,母狼就會跟你沒完!都說母老虎厲害,依我看哪,母狼比母老虎更、更厲害!”從唐老板子的嘴中,我才知道,開始建場,上下運輸都用汽車,是蘇聯產的“大白臉子”。後來中蘇關係破裂,零件買不到,兩台汽車變成了兩堆廢鐵,上下運輸才改用了馬車。剛才見到的那隻半個耳朵和半條尾巴的老狼,尾巴是汽車軲轆碾掉的,險些喪命。半個耳朵是唐金彪當年用手槍打掉的,做了個記號,也使它從此認識了唐老板子。另外唐老板子還告訴我們,“用不了幾天,烏伊嶺通了火車,轉道伊春,不從這兒路過,也就不去招惹它們了!狼群的領地也需要安寧。”但這條界河,狼群不敢逾越。聽他們說完,作為女性,我的鼻子還是酸酸的,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腮幫子淌了下來。隨著故事的述說,我和狼群,不,是和那些死去了崽子的母狼之間,在感情上,似乎不知不覺地縮短了距離。同情它們,為它們傷感。也了解了更多關於狼群的知識,狼,不愧是高智商的動物啊!原來,這條河流是梧桐河的主要發源地,這一地區是它的下遊,不遠處就是梧桐河了。河水滾滾,與江海相連,這兒的河道較寬,遇到幹旱,河道上的燙手黃沙鋪出一道金色的風景線。那時候這個勞改單位——雞爪子河林場剛剛建立。不少人都看到,河道上,數千隻老狼頂著酷暑,在烈日下麵掏洞,掏完洞,再把自己的崽子埋進去。

河道上下,沙塵彌漫,汽車從橋上路過,十多人都看到了,但都非常納悶,回家一說,一位鄂倫春老人告訴他們:“哼!有啥奇怪的,氣候變化,又趕在了同一個季節,母狼生的崽子,這光景都生疹子呢!麻疹出不來,不少狼崽子就得活活地扔掉。它們挖坑,是把小崽用河沙埋起來,又不把它們憋死,三兩天,疹子出齊了,狼媽媽再來領回去!你們記著,野狼就是不會說話,其他的心眼不比人少。”可是當天夜裏,人和狼群都萬萬沒有想到,上遊山裏下來一個水蛋。可能是上帝對它們的懲罰吧。牤牛水鋪天蓋地般地灌了下來,不僅僅是河道,連河東西兩邊,也都是滔滔的洪流。草甸子、溝塘子,咆哮怒吼著撲了下來,見事不好,狼媽媽們紛紛逃到了山上。水頭過去,河灘上的狼崽子們無一幸免。不少人都看到,一連多日,下遊河麵上都漂浮著淹死的狼崽。狼媽媽悲痛欲絕的哭聲,地動山搖,“嗷——嗷——嗷——”半個多月後,還時隱時現。狼媽媽們的哭聲、叫聲、哽咽聲、悲怯聲,別說是女人,連男人聽著也抑製不住地流下了眼淚。據動物學家分析,那年生下的狼崽子,為什麼都不約而同地出麻疹呢?是因為周邊農場開發,活動空間太小了,集中在一起就導致了相互傳染。像上海市那年爆發的黃膽性肝炎,北大荒毫無節製地開發,自然生態也就失去了平衡。從此以後,嘎拉其河也就變成了狼群的障礙和天塹。

狼群再狂、再凶、再肆虐,麵對天塹,平時也不敢逾越雷池半步。嘎拉其河對北大荒和小興安嶺的狼群來說,像警鍾一樣,世世代代都讓它們感到了刻骨銘心的恐懼。傍晚時分,晃晃悠悠的馬車終於載著我和劍書到達了這次逃婚的目的地——黑龍江省勞改局下屬的雞爪子河林場(受鶴崗林業局雙重領導)。同時,縣裏的公安人員也以追捕罪犯的名義,前腳後腳緊緊地追了上來。兩名公安被圍在了市內。因為那幾天林場的馬車暫時沒有去鶴崗,公安人員幹著急也沒辦法。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次逃婚是野狼溝的狼群幫了我們的大忙。雞爪子河林場的場部坐落在四山環抱的一塊大平岡上,景色宜人,像一塊盆地。西、北兩麵的主峰很高,遠看氣勢磅礴,近瞅雲遮霧罩、鬆濤滾滾,滿眼碧綠。北麵主峰的半山腰有兩個石洞,沿著崎嶇蜿蜒的山間小路,半個小時就能爬到洞口。洞口各豎了一塊石埤,周圍有灌木相遮,碑座有雜草掩蓋。到了近前才能看清正麵的幾個大字,字體工整、大方,很有氣魄,仔細辨認,一塊石碑上鐫刻的是:“中國共產黨北滿臨時省委秘書處。”另一個洞口前麵的碑文是:“中國共產黨北滿臨時省委組聯處。”背麵是一排排的小字,多是人名,也有事件的記載。第一個人名是東北抗日聯軍總司令趙尚誌,總政治部主任李兆麟,其次是省委書記張蘭生、馮仲雲,六軍軍長夏雲傑、政治部主任戴鴻濱等等。

事件主要記載了幾次大的軍事行動,如六次西征,抗日軍政大學的誕生,四塊石聯席會議,襲擊老錢櫃,攻打湯原縣城等等。從車老板唐金彪嘴裏頭我還了解到,這座主峰就是小興安嶺曆史上有名的老白山,山前是中共黨史上北滿臨時省委的機關所在地。山後麵的叢林下麵就是三軍的宿營地,三軍是東北抗日聯軍的主力部隊,六千八百多人,而八軍、九軍、十軍、十一軍,才有六七百人,總人數幾乎是抗聯的一多半。當年的密營之路,也是我們逃婚經過的那條沙石公路,第一次爬上來瀏覽風光,一時激動,我就對王劍書興奮地說道:“題材咋樣?你就可勁兒地寫吧!抗聯的題材還真不少呢!作家們都待在大城市,這深山老林,咱倆就算在這兒體驗生活啦!”劍書苦笑著搖了搖頭,呻吟了半晌,才憂心忡忡地說道:“唉!你呀,也太天真了吧?當務之急,是甩開老家來的那幾個公安。先安頓下來,有飯吃,才能談得上創作啊!”“他們能把我怎麼樣?咱們又沒有犯法。婚姻自由,畢竟不是舊社會了!”我理直氣壯,滿不在乎地大聲說道。劍書再沒有吱聲,鎖著眉頭,一聲聲地歎氣,從家出來,他似乎突然問就成熟了許多。胡子沒刮,頭發沒剃,目光發呆,眼角也出現了一道道細細的魚尾紋。從石碑處下來,我們倆牽手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