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鬆濤陣陣,秋風涼爽。金色的陽光斜篩了下來,斑駁陸離,非常晃眼。腳下是地毯般的鬆針,踩在上麵特別舒服。遠遠近近,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影。環境幽雅,令人陶醉。有生以來,這是我們倆第一次約會。盡管旅途的疲勞才剛剛退去,盡管還心有餘悸,可是身處如此優美的環境之中,我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全身火辣辣的,四肢酸軟,兩個乳房像小兔兒一樣蹦跳,內心發慌,呼吸急促。特別是下身,是那樣迫不及待。劍書呢?也是滿臉通紅,目光中幾次都躥出了火苗。旅途中他兩次主動,都被我無情地訓斥了回去。這一次是我主動地提了出來,我兩手猛地勾住了他的脖子,閉上了眼睛,喃喃地、氣喘籲籲地小聲兒說道:“……我,今天……咱們……這兒……就是洞房了……”劍書先把我平托著抱了起來。喘著粗氣,臉像豬肝,平放在一棵大樹的下麵,跪在那兒慌亂中為我解開扣子,解開腰帶,褪了褲子又褪去了褲衩……劍書哭了。噙著我的奶頭,淚水灑了我全身,我下身麻酥酥的,全身像著了火一樣。閉著眼睛,品嚐著人生這最幸福的時刻……
可是,我始終沒有感受到書本中的那些描寫:幹柴烈火,兩人恨不得在一起融化了!我抱著劍書,卻是那種麻木的感受。盡管舒服,卻沒有那種疼痛的感覺;盡管陶醉,可也僅僅是書本上的那種隔靴搔癢。淋漓盡致,隻能是想象中的反饋。我讀書較多,教書的時候又經常和村裏的赤腳醫生打交道。她長我三歲,已經結婚,名字叫玲玲。全村有二百多個姑娘和媳婦,但唯獨我和玲玲是讓其他女性羨慕又嫉妒的科室人員。學校離衛生所很近,我時常去她那兒坐坐,沒有患者,就我們兩人,她就啥話兒都說。開始還不好意思,時間長了,我就有了那種渴望。不是實踐,而是想了解這方麵的知識。平時儲存,關鍵時好用。玲玲比較開朗,癡癡笑著,帶有誇張性地說道:“哎呀玉秀,你沒有結婚,結了婚我也敢保證,沒有丈夫,你一天都難熬。”玲玲是衛校畢業,還沒結婚,就擔任了全村的接生員。性學知識很是精通,五官模樣也還算可以。她說她和丈夫做愛,她丈夫像匹毛驢子一樣,迫不及待可又挺不多久。沒等她來情,丈夫就敗下陣去,呼呼大睡,讓她好不失望。
後來她從一個產婦那兒學來了經驗,讓丈夫先弄她的肚臍眼,那玩意兒出來了再進正道……我說你真不要臉,啥話都說。玲玲眼珠子一瞪:“這有啥呀!自古以來,男男女女不就那麼點兒事嘛!人家外國,十多歲娃娃就開始性教育了!咱們山東,可真是孔聖人的故鄉喲!我是醫生,男男女女,我能不知道嗎?玉秀你等著,你要有了對象,比誰都厲害著呢!看你的鼻子尖,我就能猜得出來……”是的,此時此刻,沐浴著鬆香,緊抱著劍書,回憶著玲玲對我一次次的啟發和說教,當時的渴望和焦急,真有把劍書吸進身體裏去的那種感覺。可是,劍書忙活了半天,在我身上,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草草收兵,坐在了地上,一臉沮喪,痛苦到了極點。目光內疚,表情悔恨,全身篩糠一樣。看著我,才淚水汪汪地說道:“玉秀!我、我、我對不起你啊!”聲音很低卻又是撕心裂肺般的,見我目光充滿了焦慮和期待,劍書突然跪了下來,像瘋子一樣,趴在我羞處,瘋狂地用舌頭猛舔,又舔又咬,使我在麻木中沒感受到陶醉卻感受到了疼痛。我坐了起來,疼愛地把他抱在了懷裏,感情萬千,酸溜溜地說道:“劍書,我……我理解你!這些天,太疲勞了,辦不成那事……能摟抱著,我也就知足了!從今以後,咱倆就是夫妻啦!”劍書嗚嗚地大哭,最後才跟我說了實話。他上有姐姐,下有妹妹,姊妹之間,又都很少忌諱。十八歲那年他見到了劍彩洗澡,性格內向的他就開始了手淫,長時間手淫就落下了這個病根。平時渴望得厲害,可是真到時候就又力不從心了。我安慰他道:“沒啥,沒必要自卑,暫時咱們又不想要孩子,肌膚相靠,也是一種幸福嘛!……實在不行,可以去看看醫生,聽玲玲說,這都正常,不少男人都有這種毛病……”在我的安慰和嗬護下,劍書的情緒才漸漸地好了起來。
早在去年,玲玲就跟我說過:“結了婚,可不能封建啊!不少男人因為精神上的壓力太大,又疲勞過度,洞房花燭夜,有些男人就休克了過去。關心丈夫,必要的時候就得克製自己!……”克製自己?當欲火燒身的時候,誰能克製得了啊!如果和宋斌斌在一起,不用克製,性生活也會冷淡,跟劍書做愛,盡管很不理想,但肌膚上的摩擦,也是一種陶醉般的享受。夫妻生活不一定非得性交,精神舒暢、感情上相互依賴,也很重要啊!我們相互牽手,說說笑笑,又回到了場部。劍書靦腆,靦腆的背後,是自卑在折磨著他,這是來林場三天後的感覺。雞爪子河林場有三十多戶人家,但職工有三百多人,一色是男性,而且多數在中年。工棚子,大宿舍,頂部苫草,四周牆壁是板夾泥築起來的,聽唐金彪說,烏伊嶺開通火車,不少家屬就都來了,就因為野狼溝太危險了,不少家屬也就隻好咬著牙關等待。等待通車,等待著團圓,先來的家屬都是冒了生命危險的。在冒險的同時,途中在馬車上還遭受了淩辱和折磨。如今呢?盡管該斃的斃了,該判的判了,但家屬們心中的餘悸和陰影並沒有隨著槍聲而消失。林場隻有三十幾個女人,還包括了三十裏之外,三工段上的王合清的妻子。
下了馬車,見都是男人,始終沒見到一個女性,我感到詫異,孫老疙瘩眨巴著小眼睛,擦了擦嘴上的哈喇子嘻嘻笑著說道:“雞爪子河這地方,母蛤蟆都讓他們逮光嘍!日本鬼子兵營裏麵還設了窯子鋪呢!嘿嘿嘿,嘿嘿嘿,不說啦,不說嘍!你舅舅見著你,說不準得有多親哪!”哪字出口,嘴角上的口水就又一串一串地流淌了下來。剛一下車,我就清楚地意識到,周圍的目光都讓我感到了一陣陣的毛骨悚然。那麼貪婪,像燃燒著的綠火,沒有劍書保護,隨時隨地他們都能像狼一樣撲上來把我撕碎。雞爪子河林場,純粹是一個男性的世界啊!林場統治者——王劍書的舅舅田景寬,四十多歲,一身製服。即使是夏天,脖領處的風紀扣也是嚴嚴的。個頭不高,黑臉,走路挺著胸脯,時常兩手叉腰,眼睛不大,但目光很凶,也許是出於他職業上的習慣——勞改分場的場長,在他眼裏,統統都是犯人,包括老婆、孩子和他的同事。他的脖子很粗,脂肪過剩,開口說話總是先咳嗽一聲,像作報告似的。“咳咳!”咳嗽的聲音,特別洪亮。僅聽咳嗽,就知道他是個七品以上的官兒。但一張嘴呢?舌頭和牙縫之間總有點兒酸臭的味道:“你們倆結婚了吧?”劍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舅舅第二句話就是:“手續都帶來了嗎?”像審查犯人一樣,見外甥再次尷尬地苦笑,就側過身,對他老伴兒命令道:“弄點飯吃,別餓著他們,大老遠地來了!”聽口氣,仿佛是打發兩個要飯的。再側身看我,錐子般的目光,在我全身上下足足掃射了有兩三分鍾,用兩個鼻孔舒了一口長氣。然後才在桌旁的一張椅子上重重地坐了下去,拿起孫老疙瘩剛送來的一大捆報紙,一邊瀏覽一邊在想著心事。在車上,無意中,孫老疙瘩就表情複雜地對我說道:“田場長,田胖子在林場,可真是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啊!”林場沒有電燈,場長家是汽燈照明,但也不經常使用,經常用的是鬆樹明子和野豬油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