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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獵槍?你太有點異想天開了吧?”康躍先平靜地說道,“這可是陸地上最大、最殘忍的冷血動物啊!你考慮了嗎?獵槍的射程是有限的,你一槍不可能擊中它的要害,就是擊中要害它也不會讓你活著回來的。要知道,這麼大的蟒蛇,反撲速度比閃電還快,你逃得了嗎?”“那你說怎麼辦呢?請示市委,派解放軍來?用衝鋒槍,或者是機關槍?”陳忠實說。“那也不是萬全之策!打草驚蛇。這種動物是非常敏感的,一旦轉移,對這個地區,特別是咱們蜂場,就更是後患無窮嘍!”康躍先搖頭否定。忠實沒再吱聲。他知道,教授處事謹慎,肯定已經有成熟的方案了。他期待著。隻聽康躍先繼續說道:“我們是以明對暗,以弱對強,在戰術上就必須以靜製動,以逸待勞。”“你的意思是,下毒藥,毒死它?”順著教授的思路,陳忠實高興地說道。“對,這是上策,也是萬全之策,現在新出了種耗子藥,叫‘八步斷腸散’,劇毒,無味。拌上蜂蜜,不愁它不吞,就是不好接近。近了,人有危險;遠了,又怕誤傷了其他動物。尤其是狗熊,聞甜味就上,擊錯目標,我們可就是罪上加罪啦!”“那好,我們先弄來耗子藥再說。這事小夏去辦,弄來藥後,我就再跑一趟。為了咱們蜂場,就是回不來,我也心甘情願了!”忠實一腔悲壯,勇敢地說道。“不!有我老朽,這種事,哪能輪到你呢!再說了,你太魯莽,情緒急躁,辦這事,我也信不著呀!小夏先去買藥吧,具體操作咱們回頭再議。不管什麼動物,猛禽走獸,致它於死命,是非煙火不可的。”

第二天,他們把鼠藥拌入蜂蜜,裝進鐵桶,教授要獨自前行,忠實不許:“不行!咱倆一塊兒去吧!一來我知道地方,熟悉地形;二來我帶上獵槍,好掩護你!”康躍先想想也是。兩人背上鐵桶就匆匆上路了。一切安置好,又匆匆返了回來。在那棵老柞樹下麵,蟒蛇壓根就沒有出現。“這種動物一般情況下,是夜間才出來活動的。那是它的勢力範圍,其他野獸,也輕易不會光顧!”通過實踐,教授很有把握地分析道,“多多弄柴,煙火別斷。這家夥,中毒以後不會善罷甘休,也不會當場就死。死亡以前,肯定是要來報複的。咱們在房子周圍攏上火,給它以迷惑。然後都躲到山上去,越高越好。它中毒以後,報複心切,垂死一搏,可攀登高峰,卻沒有那個力量了!”攏上火,兩人都爬到了高處。躲在一處石砬子的頂上,居高臨下,俯瞰全景。篝火忽明忽暗,使縷縷煙霧與整個夜色融入了一體。就在黎明時分,溝裏忽然傳來了山搖地動的咆嘯聲,像悶雷一樣。

忠實知道,肯定是那條蟒蛇藥物中毒,開始發作、折騰了。他感到一陣又一陣的毛骨悚然,全身抖著,兩耳捕捉著夜幕下的聲音,兩眼死死盯著木屋周圍的火光,心裏縮成了一團,右手牢牢地抓住了獵槍的木托。屏息靜氣地苦苦等待著,老康縮在他的後麵,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分一秒,在等待著最危險時刻的到來……“嘩啦”一聲,在颶風中大樹被折斷了。緊接著,颶風越刮越猛,越刮越烈。震動著山穀,搖撼著高山。很快,那家夥就騰雲駕霧般地紮了過來,陰森森的。一眨眼,就到了麵前。因煙霧太大,它沒法辨別方向,而是橫衝直撞,像一頭惡魔。它躥進屋裏,劈裏啪啦地一陣折騰。也許是疼痛難忍無力堅持了“滋!”的一聲,整個身體像棵枯樹般地立了起來,“忽”的一聲,又縮回去了。緊接著,也就是在幾秒鍾內,它巨大的身體,在痛苦的扭動中,就死死地砸在了死人泡的水麵上,“轟隆”一聲,一股巨大的水柱衝天而起。緊跟著,整個黑瞎子溝又恢複了它死一般的寂靜。“老天爺!我的媽呀!”手握槍機的陳忠實,終於深深地出了一口長氣。“了得嘛!這家夥,毒蛇猛獸,報複心都強著呢!”黑暗中,康躍先感慨地說道。“康老師,多虧了您,不然,咱們仨也早就命歸西天了!”忠實感激地說道。開始,他還不想讓康躍先來,這麼大年紀了,不能搬不能抬,做飯又不會,礙手礙腳的,純粹是個累贅。通過這次事件,忠實深切地體會到,知識的力量更為重要,即便是在這荒蕪人煙的山溝裏麵。知識分子,是人類社會的瑰寶啊!也隻有此時此刻,老實巴交的陳忠實,才從心眼兒裏喜歡了康躍先,這個被打成右派、哈爾濱農學院的老教授。

天亮以後,他們倆站在死人湖岸邊,真切地看到,蟒蛇僵直了的屍體在水麵上漂浮著,像一根粗大的圓木,伴著湖水,悠悠晃動。“媽的,咱們蜂場,總算去了這一害!”衝著湖水,忠實狠狠地啐了一口:“啐!不可一世,也不過是如此!”“是啊!真正主宰著這個世界的是上帝。在自然界中,所有的生命,都是渺小的,也是脆弱的,人類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動物群體,不過,群體再大,在上帝麵前,也是微不足道的。唉!珍惜大自然,珍惜自然界的所有生靈,是我們每個人義不容辭的責任啊!”老康說。除掉蟒蛇,蜂場在黑瞎子溝內總算又步入了正常的軌道。蟒蛇死了,全場震動,不少人前來拍照,包括電台和報社的新聞記者。不久,《黑龍江日報》和黑龍江人民廣播電台就向全社會發布了這條消息。《黑龍江日報》的標題是:“黑瞎子溝奇跡再現,一條蟒蛇飲毒而亡。”不久,一家科研單位就來人把屍體打撈上來,運了回去。據說,整個東北林區,包括長白山和完達山,這麼大的蟒蛇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時間,從省城鬧到邊疆村鎮,茶餘飯後,人們都在紛紛議論著黑瞎子溝。黑瞎子溝釀造出來的蜂蜜,自然也就引起了消費者的特別關注。蜂蜜,本來就是中藥不可缺少的一個組成部分,再跟那條蟒蛇聯係在一起,在患者和食用者的心目中,其藥用價值,自然也就勝出了一籌。黑瞎子溝蜂蜜,供不應求。黑瞎子溝到處長滿了搖錢樹。

黑瞎子溝,真正成了小興安嶺的風水寶地。特別是南方的養蜂戶,不遠萬裏,風塵仆仆地趕來。一到春夏之交,簡直就是車水馬龍,人山人海。在簡易的公路兩邊,蜂箱一隻靠著一隻,臨時帳篷一家連著一家,從黑瞎子溝溝口,一直扯到了雞爪子河林場的場部。萬般無奈之下,林場隻好派出了專人看守,對養蜂戶,隻許溝外安營,不準溝內紮寨。在改革開放的今天,為了自身利益,林場不得不采取了壟斷政策。使肥水不流外人田,溝裏的蜜源是好,但別人想打主意,卻比登天還難。當然,這是近期情況了,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嘛!在60年代初期,養蜂戶,卻是僅有此家,別無分號!沒有競爭,卻是處處充滿了風險和坎坷啊!世界上所有的動物和昆蟲,再也沒有比蜜蜂更為勤奮和辛苦的了。在釀蜜期間,忠實看到,蜜蜂們天一亮就出發,天黑了還在忘我地工作著。趕上月色晴朗的半夜時分,不少蜜蜂才陸陸續續地返回來。有些蜜蜂,翅膀上馱著花粉,飛著飛著,就從空中一頭栽下來,嗡嗡叫著,在疲憊的掙紮中停止了呼吸。蜜蜂的自我奉獻、犧牲精神,使它的主人陳忠實深受教育和啟迪。活著為了他人,死後無牽無掛。蜜蜂精神才是一種偉大的精神哪!忠實敬佩蜜蜂的犧牲精神,蜜蜂死後,他是絕對不允許別人去肆意踩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