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頭是兩進的小院,倒比外麵瞧著要大一些,不精致華貴,卻幹淨整潔,安靜得很,隱隱約約能聽見遠處禦街上的熱鬧聲息。

“不吵醒她,”謝燕鴻說道,“先帶我去祭拜父母和哥哥吧。”

第一進院子的正廳本該是待客用的,但一家子都是罪臣眷屬,又哪裏會有客上門呢?章玉瑛便做主將正廳閉門做了祠堂,立了牌位,早晚三炷清香供奉。謝燕鴻推門進去的時候,裏頭很暗,隻有岸桌上幾盞長明燈亮著,秋日的陽光從窗縫裏照射進來,靜謐異常。

不需要多一句話,長寧便通曉他的心意,合上門,留他一個人在裏麵。

牌位上隻寫了名諱,多的一個字都不敢寫。謝燕鴻定定地看著,看得眼睛酸澀,淚早已流不出來了,他直直地跪在供奉牌位的桌案前,俯身磕了三個頭,顫抖著聲音說道:“爹、娘、哥哥,我......我來遲了......”

日光在青磚上緩緩移動,不知過了多久,門終於再次打開。

謝燕鴻回頭一看,是章玉瑛倚門而立。才不過初秋,她就已經披著夾棉的襖子,麵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瘦得兩頰都凹下去了,全無了往日的風采。

他跪久了腿麻,揉著膝蓋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過去,不等他走到,章玉瑛便伸出手來拉他,眼中的淚簌簌落下,順著臉頰流到尖削的下巴上,又滴落在謝燕鴻的手背上,燙得他一激靈。

謝燕鴻手足無措,既想安慰她,又不知從何說起。章玉瑛將他往外拉,立在院子裏,就著日光端詳他的麵容,伸手撫過他的臉。

“長高了,”她說道,“長大了。”

她聲音又輕又柔,謝燕鴻渾身都在顫,說不出一個字來。

“對了,”她突然說道,“你還沒見過囡囡。”

不過一會兒,奶娘便抱著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繈褓出來,繈褓中是個睡得正香的娃娃,周歲左右,玉雕般的小臉泛著紅,謝燕鴻壓根不敢抱,隻敢伸出手指來碰碰她的臉蛋,像碰到了柔軟的花瓣一般,讓人心頭髮酸發軟。

“抱回去吧,小心吹風著涼。”謝燕鴻說。

“沒事,她壯實著呢......”

話音未落,她便驚天動地一般地咳嗽起來,咳得腰都彎了,謝燕鴻忙扶著她到室內坐下。章玉瑛止住了咳,輕撫他的手,反倒安慰起他來。

“沒事的,別擔心。我們一家人今夜好好吃頓飯......”

正在這時,她留意到了緊隨謝燕鴻身後的長寧。長寧依舊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樣子,長刀裹在破布裏,斜背在身後。他身材高大,一下子就將門擋去了大半。章玉瑛看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這人她見過,但究竟他是何許人也,她是一點兒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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