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投票出來的你今天的裝扮,”蘇宛麵色也很不好看,說,“造型師到了。”
她知道有投票,沒關注投票結果,想著怎麼都不會差吧,竟然選了這套。
顧真甚至沒這種黑衛衣,工作人員在購物網站上搜了搜“顧真偷拍同款黑色衛衣”的關鍵字,隨便買的。
生日會下午兩點開始,顧真按時到達了劇場,到場的人圍著舞臺坐,腳邊都放著公司給準備的回贈禮物。
能來顧真生日會的,大多是顧真看了都會覺得眼熟的歌迷。
顧真與歌迷的情感聯繫不緊密,他覺得多發好聽的歌就是最好的回報,一年中,歌迷能離他最近的時刻,就是顧真的生日會。
有些歌迷伴顧真從十九歲長到二十七歲,自己也經歷畢業升職,戀愛婚姻,卻從不缺席顧真的大日子;有一些來了顧真的每一場演唱會,扛著相機又舉著燈牌。他們是演唱會現場星星點點的光點的組成部分,是和善、完滿而溫柔的愛意。
如若把演唱會比作讓顧真精神緊張又期待萬分的期末考,生日會就是他的年末親友聚會。生日會時,不穿演出服,不做誇張造型,輕輕鬆鬆,隻做顧真。
主持人說了一些祝福的暖場話語後,顧真就上臺了,他坐上一把高腳椅,看著小劇場裏圍著他坐著的人,把話筒從架子上拿了下來,問他們:“今天誰給我這套衣服投票了?”
一堆人舉起了手,看上去都頗為得意。
顧真很無奈地教育歌迷:“你們下次別選這種了。”
台下一個男歌迷沖他喊:“挺好看的啊。”
下麵一片附和聲,還有姑娘大聲說:“顧真你怎麼都好看。”
顧真沒辦法地搖搖頭,伸手指了指喧嘩聲最大的角落,毫無威懾力地威脅:“散會別走。”
顧真生日會分了幾個環節,先是在背後的投屏上播放歌迷給他做的賀生視頻。
今年的短視頻做的又更精緻了一些,顧真看著一整年份的自己在螢幕上一個畫麵,一個畫麵切換,看天南海北的人拿著自己畫的畫或者答應的照片,喜氣洋洋地祝顧真生日快樂,唱他的歌,切開寫著祝詞的蛋糕,顧真心理也有些酸熱。
視頻結束後,顧真唱了兩首沒發行過的歌,全場給他唱了生日歌,他親手切了第一刀蛋糕,讓助理分下去。
他每年生日都這麼過,每年也都讓他唏噓,既覺得無以為報,又開始躊躇滿誌,想要做得更好。
接下來是時間最長的互動環節,第一輪是快問快答,主持人在箱子裏抽了幾個號碼,一個接著一個上臺,一對一向顧真提問。
歌迷們和上回的節目主持人不同,他們對顧真都很寬容,生怕為難了顧真,每個人都在問根本沒人想知道的問題。什麼最喜歡的季節,最愛的70年代樂隊之類的,輪到其中一個小姑娘提問時時,她一開口就哭了出來,顧真看她抽抽噎噎的,過去抱了她一下,想要安慰她,她卻哭得更厲害了,叫顧真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全場最不客氣的快問快答題是一個男歌迷問的。這名男歌迷也是幾乎每年都會來顧真生日會的,顧真甚至記得他姓徐,男歌迷以前抽中過幾次快問快答,因此便不是很緊張。
他問顧真:“請問某社交軟體上S開頭的隻有三個粉的私密帳號是不是你?”
顧真呆了一下,誠實地承認了:“是。”
顧真忍不住關了話筒問歌迷:“怎麼發現的?”
男歌迷也不好意思地關上話筒,對顧真說:“我是傅盛員工,關注了我們傅總,有一天看到他新增了關注,頭像是半架鋼琴和半副畫,其中半幅畫很像你去年拍的那一幅,我就留意了一下。後來看到上個月有人拍到你和傅總看戲,我就猜想那個是不是你的私人社交帳號。不過你放心,我誰都不會說的。”
顧真還來不及對歌迷縝密的推理說佩服,歌迷就看看臺下,笑著對顧真說:“你們關係也太好了,傅總在下麵坐了兩個小時,竟然一動不動。平時公司例會從來沒有超過一小時的,誰報告長過十分鍾,馬上請回去重做。”
顧真一下呆住了,口幹舌燥,還有心亂如麻,過了幾秒,才低聲問歌迷:“他在下麵嗎?”
歌迷也有些吃驚,反問顧真:“你不知道麼?”
一旁的主持人看他們竊竊私語太久,便過來輕聲打斷了他們,說下一個環節要開始了。
下一環節,是生日會的最後一件事,主持人會隨機抽出一個幸運兒,可以對顧真說些祝福的話。
場內一下變得寂靜,每個人都緊張地看著主持人,等他報出數字。
由於工作人員擺放失誤,主持人先開始抽到了一個空號,場內小小地喧鬧一陣後,重新靜下了來。人人都更緊繃了,就跟買了彩票都想中十億一樣,每一個人來之前都準備了長篇大論的話,並希望那個有機會說出來的人是自己。
顧真卻完全不在狀態,他有些慌張地看著台下,眼睛掃過一排一排的聽眾,想找到傅堯的蹤跡,又在心裏想,如果抽到傅堯,他會說什麼,如果抽不到傅堯——不管有沒有抽到傅堯,散場後要怎麼留他下來呢?
主持人又抽了一個球,報說“51號”。
顧真恍了恍神,他隱約感覺這個號有點耳熟,又忘了是在哪裏見過。
報完號碼過了幾秒,台下後排的一個人站了起來,顧真看過去,喉口緊了緊,原本輕一下、重一下,飄忽不定的心跳聲突然強烈了起來。
51號歌迷很高大,穿了一套休閑服。
兩人離得太遠,顧真看不清他的臉,但是他的舉止儀態,接過工作人員手裏話筒的代表謝謝的擺手,顧真都熟得不能再熟了。
就是這個人,淩晨給顧真發了祝福訊息,可是又不回顧真詢問的短信。
傅堯接過話筒,隻試了試聲,顧真就覺得自己忽然間被一根繩子吊了起來,在空中晃來晃去,高空風太大,每分每秒,他都怕自己要掉下來。
追光燈也移了過去,傅堯頓了頓,對著顧真說話。
“顧真,”傅堯說,“喜歡你這麼多年,今天才第一次來你的生日會。”
顧真跟著他“嗯”了一聲,複又一驚,暗自慶倖沒把話筒放在嘴邊,才沒人發現他的走神。
“你往年的生日會,我都有票,但不敢來,每次都抽獎送人了。
“其實我早上還在尚比亞,上飛機的時候也想過,到底要不要來,因為來了你也看看不到我。
“我以前還想過很多次,如果還是來了你生日會場,我要幹點兒能出你意料的大事,讓你記很久的那種,可能帶隻狗進來什麼的。
“不過今天真的來了,好像也隻會說,祝你生日快樂。”
傅堯站著的樣子很挺拔,又叫顧真想起了在海邊那個很驕傲的傅堯,傅堯總是很黏他,有時又專橫,他目的性很強,隻願意做顧真眼中的唯一,也不知道是抱著什麼心情,才甘於站到眾人中,做一個不奢望被顧真看到的普通人。
“愛你的人太多,我的愛可能太微不足道了,不過再小也要說出來,不然你永遠不知道。
“我剛才來得晚了沒來得及寫,不過看到了願望版上,有人希望你多休息別太累,有人希望徐如意幫你配幾套新衣服,還有人希望你新一歲能談戀愛。
“我的祝辭應該是所有人掛在心裏又沒說出來的,希望你永遠健康、平安、開心,沒有煩惱、疾病和疼痛,想要什麼都能得到。”
傅堯又說了些很質樸的祝福,就把話筒還給工作人員,坐了回去,小劇場裏隻有舞臺上有燈,傅堯一坐下,追光燈移開,顧真就看不見他了。
主持人看顧真還看著那邊不說話,立刻圓場道:“這位從非洲趕回來的粉絲說得我都感動了,我相信顧真這次一定會記住你了。接下來小顧給我們唱最後一首歌。”
前奏響起後,顧真順利完成了他職業生涯中最慘烈的一次車禍現場。
顧真一開始就沒跟上拍,唱了半句就忘詞了,現場沒有提詞器,他呆呆看著台下,好在歌迷以為他想聽合唱,就自發在台下唱了起來,待到禮炮點起,生日會結束,顧真都沒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