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歌淒美,地麵斜著,人站不穩,便覺得自己正隨著歌聲下墜。喬抒白站在裴曼身旁,凝視他們的側臉。

他們焚燒了名冊,儀式結束了。

人員代表排隊乘坐撤離的小飛船,喬抒白聽見展慎之說想再待一會兒,便也和保鑣說了一聲,趁亂躲在了一個帳篷後頭。

他悄悄等待人權都撤走,才敢走出去,衝在一盞燈下的展慎之輕聲道:「展哥。」

展慎之回頭看他,眼神晦暗不明,兩人一前一後,默契地沉默著,往空氣屋的方向走。

走了五分鍾,他們抵達了這間下維茨人為展慎之建造的小屋。

展慎之打開門,他們進去,小型發電機和氧氣裝置竟然仍在運作,屋子密封性很好,並未積灰。

由於地麵傾斜,屋裏的擺設有些掉在了地上,床也微微下滑了幾吋。

喬抒白覺得悶,摘掉頭透。屋裏是涼爽的,氣味與以前沒有太多差別,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海洋味。

展慎之在他身後,用微微粗糙的手指撫摸他的脖子。

喬抒白全身都發起麻,回轉頭去,被展慎之堵住了嘴唇。展慎之吻得很重,拉開了喬抒白隔離服的拉鍊。隔離服落在地上,他把喬抒白抱了起來。

他們在即將沉入海底的空氣屋裏做了以前常做的壞事。

喬抒白掛在展慎之身上,胳膊環著他脖子,上下晃動,止不住往下滑,咬住展慎之的肩膀,又鬆開嘴,看見眼前肌肉上的牙印,聽到展慎之對自己說:「喬抒白,我想公開。」

「我不想顧忌那些了。」展慎之說。

從喬抒白穿著吊帶裙在路易酒店,對著手機鏡頭做出那些不雅的動作,到展慎之第一次來到下耶茨,在帳篷裏緊抱著他虛弱地告解,又到現在,幾年的時間,不長也不短。

喬抒白見到展慎之最混亂的一麵,而展慎之守護他的醜陋與粗鄙。

他想他和展慎之是不可分割的,愛情與靈魂,肉體與生命。

幾小時後,離開空氣屋時,喬抒白拿走了衣櫃裏的三條圍巾,是一個下耶茨的女孩送給他的,他上次忘了拿。

還有一個小枕頭、從櫃子裏翻出來的兩張照片。

-the last moment-

人們等候了四天,最終站在舷窗邊,或在監視畫麵上,目睹了耶茨的沉沒。

這座無邊無際的城市安靜地下沉,沉得越來越快,露在海麵上的部份,從一條鯨魚的規模,變成一片井蓋大小,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隨著建築全然沒入泥漿之中,海變成單調灰與黑,代表們注意到海麵上漂浮起了一些白色的天幕的碎片。

天幕為耶茨市民降下雨水,曾盛載著耶茨人對天氣的期盼。

在每年四次的降雨日,雨滴都會從那座半成品一般的城市上空下落,使迷茫的人們感到短暫希望與快樂。

而海麵上黑色、紅色和白色的帳篷布,則來自下耶茨。勞工體們曾經住在其中。

沒有緊急事件時,下耶茨人就在這些帳篷裏就餐,討論自己的未來,他們希望進入上耶茨,將展慎之視若神明,也會看上耶茨的電視劇,對劇中的人物關係評頭論足。

──而現在這些都已不再存在了,成了在水中沉浮的昨日之物。

徹底失去原有的城市,彷彿預示著新的世界將一往無前的開啟。

在不久後,下耶茨人保存族群活力的願望會得到支持,喬抒白與展慎之也將站到公眾麵前,勇敢地展示他們的關係。

然而在此刻,沒有誰能夠預知未來,因此他們隻是靜駐於此,低下頭,閉起眼睛,願逝者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