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通牧人打扮地漢子匆匆走到了營帳邊,似乎在索水喝。對於沒有敵意的客人,草原上的習俗,都是要盡心竭力予以招待的,在這賽場旁也不例外,有人遞過了一個牛皮水袋,那人就唇飲水,然後在舉袖拭唇的時候,對成綺韻低聲道:“板升城主艾慎沒有參加那達慕,他帶著一些人分幾路前往各部族留守朵顏城和城外駐地的地方,說是收購皮毛等物,不過也沒見他做成幾樁生意。”

朵顏城平時本來就是不設防的,這次由於三衛的重要人物全部齊集朵顏城,這才實施了嚴密的戒備。現在三衛首領到了草原賽場,朵顏城便撤銷了警衛,允許族人自由出入。

成綺韻優雅地點著頭,就象是正在讚賞騎士們的馬上功夫,薄紗下的嘴唇卻一動一動,不時由輕軟的白紗貼出櫻唇那動人的唇形:“叫咱們的人小心些,其他幾路都不要管,隻盯著艾慎,一有機會,就把他給我弄回來”。

“是!不過他手下的人看來個個功夫不弱。他出沒的地方又大多是比較熱鬧的所在,要擒他相當不易”。

“你們自己想辦法!艾慎必須毫發無傷地弄回來,他手下的人死活不論。如果有別人看到,不管他是哪一部的人,哪怕是大明的官兵,殺!”

白紗輕輕一拂,似也被那個殺字驚了一嚇,那牧人打扮的漢子神情一凜,肅然道:“是!屬下一定竭力完成任務!”

他把牛皮水袋還給站在帳邊的人,向他彎腰施了一禮。轉身匆匆走開了。

成綺韻掀起白紗,把杯湊到唇邊卻又停了下來,那雙澄澈的美眸,攸然瞟向遠遠的那頂巨大的女王氈帳。

賽馬者們正在慢悠悠地前行著,猶如一個個踽踽而行的旅人。從他們的身影縫隙中望去,那頂可汗規格的巨帳前隻是立著數十個標槍般筆直的帶刀侍衛,女王和三衛首領都沒有露麵。

成綺韻的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看來今天是沒有好戲看啦。每一隻蟬,都在努力地想做螳螂,可是賽期一共隻有十天,總會有人按捺不住先跳出來的”。

她忽然掩唇打了個哈欠。昨天比大人睡得還晚,她也有點倦了,但是一想到將要發生的事,她卻興奮起來。

有時候做點邪惡的事,其實是蠻有快感的,可惜在楊淩的約束下。她已經改邪歸正許久了,這一次難得……當然得玩一次大的!她的眸子亮了起來。

一個年輕的騎士不幸扭了下頭,看到了傘下懶洋洋地偎在椅中的成綺韻,看到了肥大的蒙古女袍都掩飾不住的曼妙身材,還有她那雙晨星般的眸子,一個失神,他的馬蹄踩翻了一麵小旗子,騎士懊惱地一捶腦袋,悻悻地撥馬閃向一旁。

成綺韻“噗哧”一笑,眼睛變成了兩輪彎彎的月亮,瞬時間那狐媚的眼神又勾住了兩個‘不幸’轉過頭來的騎士。他們也失去了參賽的資格……

整人,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兒。成綺韻就象一個淘氣的孩子,那對剪剪雙眸,又瞄向了下一個騎士……第三日是賽馬的日子,經過走馬和顛馬比賽,如今所餘的選手隻有兩百多人,這其中實際的參賽者已經不足二十人,餘者都是他們的輔助者,是用來為主人在比賽中創造有利條件,從而一舉奪魁的助手。

崔鶯兒這一組隻有她和封雷、荊佛兒三人闖入了馬術比賽的最後一關,他們在前兩項比賽中表現出的高超騎術,已經引起了各個部落的注意,而他們公開的身分:來自斡難河流域的塔卡部落,更引起了人們的諸多猜測。

塔卡部落原本是伯顏轄下,瓦剌奪取斡難河後又淪為瓦剌的人,現在那裏成了白衣軍的天下,塔卡部落已經和各個部落失去了聯係,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

據他們自己說,整個部落在白衣軍闖入斡難河草原後,已經東遷,逃至大興安嶺一帶。現在他們是一個自由部落,已經不再隸屬於伯顏或亦不剌,來這裏參加大賽,是為了融入朵顏三衛。

草原上的部落不斷地更換領主,擇選最強勢者追隨,並不是一件丟臉的事,也不會受到別人的岐視,他們肯投靠過來,是承認朵顏三衛是足以和伯顏、火篩這樣的強者相抗衡的強大部落,這是一件令朵顏三衛的牧民們感到自豪的好事。然後他們展示出的矯健身手,自然也不免被有心奪取勝利,與女王聯姻的各個部落的忌憚。

崔鶯兒梳理著戰馬的鬃毛,正在做著賽前的準備。這一場比賽,她的勝算在封雷三人之中是最大的,因為她的體重最輕,這在長達七十裏地的奔涉賽跑中,對節省馬力至關重要。

馬是好馬。各部落進入決賽的漢子,每個人的戰馬都是強健有力、腳程出眾的好馬。他們的馬都是千挑萬選,選出的最好良駒,並且在二十天前就開始每天吊馬,用馬樁子每天把馬高高地吊起來,每天限製草料的數量、飲水的時間,之後就把馬在馬樁子上高高吊起來,使馬掉膘,馬體變輕。

福餘衛一位貴族的夫人,穿戴著最華貴的服裝和首飾,提著祭祀奶桶,走到了出發點前。交頭結耳、輕鬆談笑的騎士們立即肅穆起來,紛紛牽起了馬韁。馬匹不備不備鞍轡,騎士不穿靴襪,他們個個身著色彩鮮豔的衣袍,頭束紅色綢帶。

草原上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位貴婦,年逾五旬的貴婦人走到騎士們麵前,蘸了一點聖潔的馬奶,對著天地敬獻潑散,仰天禱告片刻,忽然拔高嗓音,發出一聲高亢響亮的號子。

“轟”地一下,百餘名騎士如奉將令,他們立即飛身上馬,穩穩地落在光滑的馬背上,揚鞭競馳、爭先恐後如箭矢齊發。馬群象潮水一般,潑向碧綠連天的大草原。

“嗚~嗚嗚~~~”牛角長鳴,各個部落的牧民呐喊助威,聲震原野,朵顏衛中最出色的歌手用蒙語唱起了嘹亮的讚歌:“它飛過路旁,人們來不及觀看,奔馳起來四蹄一塵不染。好似歡跳的黃羊,又象出籠的飛鳥,鬃毛如同青草隨風旋轉,毛色就象射在水麵上的光環……”。

歌聲還沒有唱完,那一百多名騎士已經消失在草原的盡頭。楊淩擔心地站在帳幕邊,眺望著遠方。天空是青蒼蔚藍的顏色,無邊無際,一片茫茫。微風象溫柔的手拂過無際的野草,沙沙的聲音中,綠色的波浪此起彼伏,根本看不到一點人的影子。

留在耳邊的,隻有那嫋嫋的、未盡的歌聲,讓人看著這廣闊的天地,聽著這高亢的歌聲,情不自禁地把心胸,悠然飄向那肉眼看不到的遠方……

草原上的人富有侵略性,或許也和這樣的環境有關。遼闊無垠的草原,讓大部分草原人擁有了廣闊地胸襟和豪邁的氣派,產生了探索草原盡頭的渴望。這探索驅使他們不斷地流動向遠方。如果是個人的行動,這種行為那就是探險,如果是一支強大部落,那就是侵略!

當紅娘子、布和、蘇赫巴魯等人正如離弦的箭一般,馳騁在草原上的時候,遠遠的,在韃靼、瓦剌和紅娘子三部勢力接壤處的和林,正有一個瓦剌部落在草原上悠閑地放牧。

源於杭愛山脈南麓的鄂爾渾河經過這裏,再拐向北方與色楞格河彙合注入貝加爾湖,所以這裏水草異常豐美。這個季節正是雨水充足,河水充沛的時節,前幾天剛剛下過一場大雨,洪水衝垮了河上的橋梁,本來駐地在河西的這個部落隻得暫時留在河東了。

不過他們本來就是到處流浪,即便橋梁被毀,他們也可以向南方走,沿河繞回他們的部落,之所以沒有這麽走,是因為南方已經接近了韃靼人的勢力範圍,做為瓦剌的一個部落,雙方現在已經箭拔弩張,他們不想去冒這個險,於是他們就在河邊駐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