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六十一 勝負難預料(3 / 3)

伯顏猛可的軍隊在連番大戰之下也已疲弱不堪,慶幸的是火篩戰死後,瓦剌軍隊一蹶不振,勒古錫阿克拉率領殘餘的軍隊望風而逃,根本不敢與朵顏三衛的軍隊進成前後夾擊,伯顏因此還能在和朵顏軍的遊擊戰中暫時得以喘息。

然而很快,一個個令人擔心的消息傳來:朵顏軍派遣小股部隊對他們失去保護的大大小小的部落展開了襲掠,一個個部族受襲的消息傳到軍營中,那些部落的戰士們心急如焚,他們不知道家裏的情形、牽掛著親人的死活,軍心開始渙散了。

同時。伯顏還收到消息,奴兒幹都司已經派出大軍,彙同漢人地民壯團練部隊過捕魚兒海,自東北穿插過來。關內明軍出古北口,日夜兼程。唯一令伯顏稍感寬慰的是:這兩支大軍攜有車馬輜重和步卒,因此行軍速度受到影響,暫時不會加入戰團。

伯顏猛可知道不能再和紅娘子周旋下去了,他現在必須得搶在明軍到達之前徹底擊垮這支強悍的力量,否則在明軍的支持下,朵顏大軍橫掃大漠草原。征服他的部落,他伯顏猛可將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死中求生的唯一選擇,把伯顏猛可再一次推到了決戰的道路上,唯有決一死戰了!

達蘭特哩山下,比朵顏軍更熟悉草原地形地貌的韃靼大軍兵分兩路,將朵顏衛的大軍迫到了這裏尋求決戰。不能繼續遊鬥了,伯顏大軍擺出的是決一死戰地姿態,一麵臨河。一麵臨山,另外兩麵被伯顏猛可堵的死死的。

除非棄馬。把數萬大軍拉上那一座座光禿禿的、砂土鬆軟攀爬極難的沙化山峰,否則,就能對接受挑戰,同伯顏猛可做最後一搏了。

“現在看來,他們布的是牛角陣!必有一角是主攻,一角是誘餌。”阿古達木一手立著長柄大刀。站在山坡上眺目遠望著道。

遠處,黑壓壓的韃靼大軍就象兩隻鋒利的牛角,自左右兩翼對山下地朵顏軍擺出虎視耽耽的姿態。

布和頭上纏著一條白巾,已經被血和塵土染成了灰黑色,他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說道:“叔叔。我領兵做了三次試探性進攻了,兩翼地兵力、戰力都相當凶狠,什麽牛角陣,我看他們是要把我們全部困死在這兒”。

“不然!”成綺韻凝眸掃視著遠方黑壓壓的戰陣,說道:“你叔父沒有說錯。他們一定不會使用困兵之計的。我們的援軍正在星夜兼程趕來,前鋒部隊已經脫離了輜重營和步卒輕騎前進。這一來他們的斥侯就難以掌握援軍的準確行程。

而我們一側臨水,水源不成問題,如果殺馬為食地話,起碼還能拖延半個月,伯顏等不了。如果我們不肯主動出擊,他必然步步壓縮,主動進攻。而進攻的話,如果完全的硬碰硬,那麽想把我們完全壓死在這兒他要付出多大的損失?還有餘力應付大明軍隊的討伐嗎?兩翼一實一虛是非常可能的

巴雅爾沉聲道:“這一片區域被大河隔成了一條三角形,我們駐紮地這一麵臨近山腳,地麵坎坷、地方狹窄,如果陳兵據守,兵力難以排布,縱然人馬數量相當,也隻能以少敵多,太吃虧了”。

“但是你看到了沒有?這一片地勢傾斜,多年來洪水大雨不斷衝刷入河,地麵被衝刷成了寬寬的波浪形狀,同樣不利於我們進攻。現在雙方兵力相當,如果我們分兵出擊,以同樣的打擊力度攻擊兩翼,佔據地利的伯顏猛可必勝。

如果我們判斷錯誤,出兵打擊一翼而主攻方向錯誤的話,另一翼地敵軍就可以趁我軍始終不能攻克敵陣陣形大亂的機會從河穀地橫向殺過來,把我們截成幾段分而殲之。”成綺韻蹙眉說道。

荊佛兒象隻困獸似地來回走了一陣,吼道:“我帶本部人馬再去挑戰,試探伯顏猛可主力所在!”

“我和你一起去!”布和不甘人和,提著大刀跟了過去。

片刻的功夫,山下一陣鼓噪,一路兵馬卷起一路煙塵向左翼敵軍攻去,紅娘子舉著‘千裏眼’聚精會神地觀看著對方的兵馬調動、兵力部署。

然而主力與非主力並不隻是人數的關係,還有涉及年齡和身體狀況的老幼強弱因素,還有本部與附庸忠誠度不同的因素,這些東西從望遠鏡裏是看不出來的。對方隻要在前營駐以戰力最強的軍隊,後陣是主力戰隊還是虛有其表,根本一無所知。

荊佛兒和布和的衝鋒失敗了,帶著一路滾滾煙塵又退了回來。巴雅爾帶了一隊騎兵射箭掩護,朵顏衛士兵為節省箭枝。

阻住了後麵地追兵,便也根卓撤了回來。紅娘子鵚然放下千裏眼,在一塊沙化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敵人的主力之所在,如何能知道敵人主力之所在?伯顏的狼頭大旗就矗在那兒,然而誰知道他是真的在那旗下還是一個陷阱?”紅娘子茫然半晌,扭頭看向成綺韻。

成綺韻正坐在一旁咬著唇發呆,愣愣的半晌才發現她在看著自已,不禁勉強一笑。

“你也沒有辦法?”紅娘子一歎道。

成綺韻微微搖了搖頭:“我還沒有想到。一直以來,我都對自己的才智頗為自負。大人說我一步三計,機敏過人。我也時常為之竊喜。沒想到在這茫茫大漠,卻全沒了用武之地!真正對決時,終究要靠實力唉!”

兩個人都默然不語了,過了許久,成綺韻忽然雙手抱膝,悠悠地道:“喛,如果我們兩個人都死在這兒,你說大人會為誰傷心多一些?”

紅娘子睨了她一眼。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成綺韻笑了,幽幽說道:“你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強者。可偏偏在大人心中卻是容易受傷的人,所以他總想寵著你、慣著你。我呢,我總怕自已不夠強,總想給人一種自已無所不能的印象,我辦到了,可是大人也因此對我太放心了

我巴不得他象對你那般對我。惹了滔天大禍時不會痛罵我、不會拔劍對著我,為他做些事情後就總覺得虧欠了我,疼著我,大人總覺得我理智成熟,不需要這些,其實哪個女人不喜歡被她的男人寵著呢”。

紅娘子怔怔地聽著。仔細想來,楊淩對自已似乎真地特別的寵溺,明明自已武藝高強、輕而易舉就能把他放倒,可是在他心裏,卻總把自已看成一個容易受傷的孩子。自已闖下的禍不知有多大。可他費盡心機為自已脫罪後,卻把自已以功抵罪的出塞看成是替他受苦。心中總覺歉疚

紅娘子想著想著,鼻子一酸,眼中已盈滿了淚水,她不想被崔鶯兒看到,便急忙扭過頭去,抓起望遠鏡遮在眼上,一副正在觀察敵情的模樣,淚水卻還是止不住地簌簌而下。

驀地,她的一雙淚眼忽然睜大了,專注地盯緊了一處地方。

“我呀,想著為大人鋪墊好這一切,以後再也不去操心費力的做這些事,安心做個小女人呢,他就那麽寵著你,我可不服氣”。

“囉嗦!就算不佔地利,打不過我們可以上山,損兵折將是一定地了,可也未必就會死啊,你現在交待遺言是不是早了點?”紅娘子忽然板著臉站起來,頭也不回地道。

成綺韻一窒,翻了翻白眼道:“我有說過我會死?這不是和你聊聊天麽?”

“嘿嘿,我就說嘛”,紅娘子笑了兩聲:“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我是殺人不眨眼的馬賊頭子,你是坑蒙拐騙販賣人口地奸商,我們還沒禍害夠呢,怎麽會死?”

乃仁台艱難地踩著一踏上去就簌簌下落的沙土山坡爬了上來,氣虎虎地道:“王爺,荊將軍臂上中了一箭,敗回來啦。我,請命再攻!”

“不必啦”,紅娘子笑吟吟地道:“通知全軍,前軍防範,後軍埋鍋造飯,分別就地歇息,給我養足了精神,今夜全軍突圍,隨後實施反包圍!”

乃仁台一愣,崔鶯兒揚眉喝道:“還不快去?”

“是!”乃仁台再不猶豫,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匆匆傳令去了。

“今夜突圍,實施反包圍?你知道伯顏哪一路軍是主力?”成綺韻急忙迎上前問道。

“不知道!”紅娘子一副毫無機心的傻小子模樣,一邊把刀掛回腰間,一邊說道:“誰有耐心這麽猜來猜去的?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隨便撿一路亡命攻去,是成是敗聽天由命吧”。

“不可以!”成綺韻火了:“這是行軍打仗,不是江湖火並,等一等或許還有轉機,未到最後關頭豈可孤注一擲?”

“成姐姐, 三軍統帥是我還是你?”紅娘子笑嘻嘻地道:“總是我要往東時你偏讓我往西,難道咱們是前世的冤家?哦,對了,依姐姐之見,你看我們往哪個方向突圍好呢?”

“左翼臨河,地形複雜,猶其夜間更不易攻。如要硬闖,當攻右翼,不過你怎能”。

“好!大棒槌,過來!”,紅娘子若無其事地轉身:“傳我將令,今晚三更,命封雷領軍切斷兩翼敵軍聯係,主力向左翼突圍!”

成綺韻一聽差點兒沒背過氣去,紅娘子吩咐完了已轉過身來,向她很愉快地眨眨眼道:“成姐姐,我們下山吧。嗬嗬,怎麽,不樂意啊?沒有我拉著你的手,你可小心得一路滾下山啦”。

氣地發暈的成綺韻隻好遞過手來,被紅娘子一把握住。

遠處,兩隻營盤,仍舊森然扼守著朵顏軍唯一的生門,就象兩隻鋒利彎曲的牛角。

在右翼營盤的上空,盤旋著四五隻海東青。隻是,在高高的、遠遠地天空中,根本沒有誰的目力能夠看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