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紅燈,賀煥點了根煙,窗戶開了個小縫。回頭看了一眼假裝無動於衷的古大少,接著徐徐說道:“當年的事兒,小小,畢竟才六歲……”說到這兒,無奈的歎了口氣“算了,我心裏也過不去這坎兒,也沒法兒勸你。就算看在老爺子份兒上把。老爺子這些年不舒坦,對咱們兄妹幾個,做到了!這些日子他對小小的心思你不會看不出來,老爺子沒想認她,更沒想給她什麼,你折騰成那樣也都隨你了,不過是想給她留條命,給口飯吃罷了。”
古楷慢慢睜開了眼睛,緊抿著嘴唇,想說什麼,到底什麼都沒說,看著頭上的車棚,睜眼無語。
“你們兄妹這幾年的苦,包括我那年……嗬嗬,說到底都是因為小小那一下。如果她再大點幹出那事兒,我當時就能崩了她,可是……老頭兒昨晚,你也知道他是半夜偷偷下樓看小小去了吧。不為別的,就衝老爺子這些年為咱們兄妹幾個做的,給那丫頭留條路吧。”
“我也沒打算要她命……”古楷慢慢調回了座椅,一臉的別扭樣兒慢慢褪去,聲音低沉,似乎陷入不堪回首的噩夢,緩慢道:“當年的事兒,那丫頭隻是最後的□□,我爸和孟庭芳才是罪魁禍首,不過可悲的是,孟庭芳早死了,推我媽倒地的孟小小卻活了下來。”越說,語氣越激動,像是壓抑許久的苦悶傾瀉而出:“阿煥,我過不去心理這坎兒。我媽一條命,未出世的達然一條命,那才是我親妹妹,我記得清清楚楚,醫生說達然已經成型了,如果達然平安出生,現在已經小學了。如果我媽還在,如果……她還在”十年了,生母葬禮之後再未掉過一滴眼淚的古楷,仰頭哽咽不語。“咱倆自不必說,賀家不會那麼快陷入危機,默然不會自甘墮落,欣然更不會因為傭人粗心大意,發病兩天才被發現。沒錯,她孟小小,當年才六歲,可誰家六歲的孩子,因為別人說了她一句,就把人推下樓?還是一高齡孕婦!我媽懷著達然六個月了,倒在血泊裏,她孟庭芳隻會抱著那丫頭往外跑,救護車都不叫。阿煥,我他媽要能原諒那對母女,我枉為人子。”拳頭重重的砸在車窗上,防彈玻璃上一圈淡紅色的拳印淡淡暈開。
賀煥壓抑許久的悲傷悄然湧上,又漸漸地強壓下去,他們兄弟倆如果失態隻能有一個,殺母之仇,害妹之恨,十年了,無處可訴,無處可報。賀煥知道,當年老爺子帶人趕過去的時候,舅媽已經不救,孟庭芳抱著昏迷過去的小小被抓回來時,老爺子沾滿發妻愛女鮮血的手拔出了槍,就在一刹那,六歲的小小無意識的呢喃了句“爸爸……”老爺子愣怔了一下,最後到底沒有扣動扳機,隻吩咐胡伯將她們母女關進了賀家的地牢裏,抱著舅媽的屍身麻木僵硬地跟著晚到的救護車走了。蹲在母親淌下的一灘血漬麵前,呆傻了一般的古楷,誰拉都不肯走,伸手摸著地上尚有餘溫的血液,不敢置信的抬頭問道:“我媽呢?”賀煥使了八分力,古楷胳膊都青了,還是不肯動彈,賀煥氣急,一反手敲暈了毫無防備的古大少,扛走了。
……
古楷雙手使勁兒揉搓了一下臉,深吸口氣,平複了情緒,淡聲道:“老頭兒的意思我早就知道,但是既然他當初選擇給這丫頭留條命,那這丫頭怎麼個活法就不歸他管了。老頭兒心裏是愧疚,對我們兄妹比那些有媽的孩子都厚道,嗬嗬,所以我也不想要她命,跟欣然血型相配的不止她一個,隻不過她……血緣關係最近罷了。隻要她老老實實的上手術台,順利地幫欣然這一回,我會放她一條生路,給她筆安置費,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欣然也大了,我也不會再黏著過去不放。”賀煥長歎口氣。古大少的聲音漸漸冷下去:“但是,如果她敢有什麼小動作,耽誤了欣然的手術,嗬嗬,我會把十年的帳一塊跟她算算,到時候,別怪她神仙難救。”微翹著嘴角,一臉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