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唅一路飆到進市區的單行道尾路,蔣豪雄的專用鈴聲響起。蔣唅一腳刹車把車頭紮到減噪林中,兩把抹幹淨滿臉的淚,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聆聽最終審判般接起了電話。
“孟小小挺過來了。”蔣豪雄抑製不住的激動語氣。
蔣唅雙手猛地狠揪起雜亂不已的頭發,“嗷……”的一下,仰頭嘶吼出聲,轉瞬淚如雨下。
蔣豪雄沒有被蔣唅震穿耳機的吼叫嚇到,隻輕笑了一聲,待他平穩下來後,感歎地說道:“那小丫頭很堅強,早晨,險些沒有了生命跡象。但是醫生沒有放棄,她也沒有放棄,瑟瑟說,挺過這一關,剩下的……”話未說完,就聽到蔣唅被堵住嘴的悶哭聲,斷斷續續,連綿不絕,由低至高,如孤獸哀鳴般,聲聲泣血。
蔣唅沒有笑話他,想起早晨德國那邊傳來的即時連線,那個小姑娘第一階段化療後突發藥物反應,漸漸地生息漸弱,自己弟弟隻如魔怔般盯著手機,呆靠在墓碑上,尚未等到最後結果,隻說了句“她要死了,你給我收屍吧”,便掛了電話。蔣豪雄在家中隻顧著盯著自己愛人不時傳來的消息,沒空搭理蔣唅抽風,直到剛才,小小脫離了危險,自己鬆了口氣的同時,才想起來通知那個愣貨。
蔣豪雄一邊發著郵件,一邊摘掉耳機打開了手機公放,免得那狼崽子再冷不丁的叫喚一聲。直到點了發送鍵,才聽到蔣唅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嗓子雖啞著,卻語帶揶揄的道:“幫我謝謝姐夫哈。”
蔣豪雄怒道:“滾!”
蔣唅大笑,暢快之極,追著不放:“那我怎麼叫?瑟瑟姐,雄姐夫?”說罷,自己在那邊竊笑不止。
蔣豪雄突然笑了:“蔣唅,那小丫頭可在我手裏呢,你說等她出了隔離,語言不通,隻有我和瑟瑟能跟她交流……嘿嘿,那小丫頭可是真漂亮呀。那些大夫都說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東方瓷娃娃。”
蔣唅猛的起腳倒車,反打方向盤,嘴上不停:“去你媽的,蔣豪雄,你他媽敢打她主意,我閹了你。”
蔣豪雄絲毫不懼,聽著他急速的換擋聲,嗤笑道:“你先把古家哄住再說吧,咱爹提起那位賀老板就腿顫兒,你積積德,早點把事兒了了,他還能多活幾年。”說罷,不理會蔣唅那伴著發動機加速聲的咬牙動靜,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古涵山坐在小小墓前,絮絮叨叨了兩個多小時,最後摸著墓碑上刻著的生卒年月,苦笑著:“爸爸以為你是六月三十號的生日,練了一個月的顛勺,學會了幾個菜給你帶來。你胡伯胡嬸試菜試得沒少說你壞話,爸爸都聽到了,回去就扣他們工錢,給你出氣。誰知道,你個臭丫頭,這都要撒謊騙爸爸。”
古涵山一下下摸著墓碑上出生日期中的五月三十日,悲傷無奈地輕斥個不停。半晌,坐直了身子,抬手示意胡伯把餐桶搬來,自己一樣樣擺在了碑前,又仔細地把小小在古宅慣用的飯勺擦拭了一遍又一遍,輕輕放在了飯碗旁。不理會胡伯不忍再看地轉身,低聲溫喝道:“好啦,不管哪天了,來陪爸爸吃口飯,你胡嬸教了我好幾遍,也炒不出她那味兒來,但也算可以了。別總惦記你大表哥那頓,他那些把式都是爸爸教出來的,你不找師傅,總纏著徒弟,真是我的笨姑娘。”
古涵山一口口的把自己碗中的米飯慢慢吃完,不舍得跟女兒搶菜般,地上幾碟水盤溫著的熱菜一口未動,待自己碗裏吃空,慢慢放洗碗筷,一點點地把小小照片從頭到尾輕撫一遍,然後撐起坐麻的雙腿,拒絕身後人的攙扶,慢慢站了起來。待腿腳恢複了知覺,再沒有回頭,轉身下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