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原也家有親戚。確切的說是他的養父的親戚。也不知道是哪一個親戚據說是原也的堂哥或表哥吧,要結婚了,邀請了原也的父親,很好,我已經在家悶了整整大半年了。出席婚禮晚宴之前,我在衣櫥裏翻箱倒櫃的找衣服,悲哀的發現我婚後竟然沒有買過一件新衣。盡管這樣,我還是打扮了一番,抹粉底的時候,發現粉底已經過期兩個月了,不可避免的,眼淚流下來了。這就是我要的生活嗎?我問自己。鏡子裏的人默默的搖頭,我靠著鏡子慢慢坐下來,大哭,但沒有哭出聲音,因為原也在門外。
原也說雜誌社的工資有兩千,工資卡他自己保管,每個月給我一千錢,這一千除了買菜的八百,兩百根本不能買任何東西。連每個月的房租都是從父母給我的裏麵拿的。
哭夠了,我開始抹粉底,擦的仔仔細細,直到完全看不出哭過的痕跡。我從衛生間走出來的時候,原也有一瞬間呆住了,眼睛裏閃過一絲什麼,極不自然,他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嘴動了一會,才擠出一句:“你很漂亮。”
我眨了眨眼睛,這樣的話我已經有半年多沒有聽到了。心裏又是一陣難過。
出人意料的,婚禮很豪華。酒店在C市市中心的一處綠地,酒店名字也很洋化,叫做“維樂宮邸”。
舉行婚禮儀式的教堂,室外小酒會的綠地,晚宴的禮堂都在同一座府邸裏。草地上吹得浪漫的泡泡,新郎新娘舉著香檳酒,原也拉著我走向一對老夫妻,頭發花白,滿臉皺紋,但衣著華麗,原也說:“我的舅舅舅媽。今天新郎的父母.我們結婚的時候他們……有事沒有來。”
有事?我打量這一對把頭抬得高高得夫妻,輕輕喊:“舅舅舅媽。”
那位舅媽有意無意瞥了我一眼,立刻轉頭看向其他客人,而那位舅舅呢?似乎壓根酒沒有聽見。原也白皙的臉一瞬間變紅了,笑容慢慢從臉上隱去,他顫抖著唇,但最終什麼也沒說,他隻是拉著我的手,慢慢的識趣的走開了。
我的公公,瘦的像骷髏的公公,在放完鞭炮後回到酒席上,然後對我討好的笑著:“多吃點,多吃點。”
我的確應該多吃點的,畢竟不是經常有機會吃到這麼豐盛的晚餐。明蝦,鮑魚,魚翅,我拚命的往嘴巴裏塞,直到胃裏發酸,發痛,直到回到家拚命的吐,吐到滿臉眼淚,渾身無力。我從衛生間出來的時候,看到原也坐在沙發上抽煙,他狠狠的抽著,然後輕輕的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什麼?有什麼對不起呢?我沒有問。那一天,原也抽了一整晚的煙。
原也用的是諾基亞的新手機,結婚的時候買的,不知怎麼回事,這手機發出短信後短信的內容會顯示在屏幕上。
後來我一直想如果那天我沒有看到那條短信我們會怎樣,會在一起過一輩子嗎?我不確定。或者無論怎樣結局都是一樣的,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迅速的瘦下去了,我和原也結婚的時候是四十九公斤,但現在,十二月,我就隻剩下四十公斤了。那場婚禮之後,我的胃總是不怎麼舒服,去醫院看也看不出什麼毛病,我時常覺得胃裏麵很飽,吃不下。晚上一個人照鏡子的時候,會看到鏡子中出現的是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女人,她皮膚蒼白,眼睛深深的凹進眼眶,頭發越發的枯黃,胸前有很恐怖的凸起的胸骨,我就像一株植物被拔出了泥土,迅速的枯萎了。所以我想如果沒有看到那條短信,結局也應該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