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相見時難(1 / 2)

梅謝雪藏一季冬收,轉眼間寶寧已在蘇府住了三年有餘,推開軒窗正對的恰是一片鬱鬱翠竹,時有清風穿堂而過,竹葉婆娑細響,林間黃鶯吟唱隱隱還回,齊風齋外桃梨棲霞納雪,綠柳抽芽青絛垂逶山石崢嶸曲水泠泠,又是一派的清景春姿。

她依舊在思念,隻是她在這份思念中學會了隱忍,學會了用輕柔微笑掩飾最冰冷的寂寞,學會了用歡歌笑語隱匿心底最深處的蒼涼,她在人們眼中靜靜蛻變,漸漸的出落成人們最想要的樣子。

淑靜但不顯死氣,矜持卻絕不做作,她要比雲更從容,要比風更灑脫,此時的她絕不比帝都士族中的仍和一位名門閨秀差,卻也與眾人毫無差異。

眾秀便無獨秀。

這是她給自己的功課,須得與眾人無異,方能隱退出眾人的視線之外。

這一點,她做得很好。

三年,她用三年的時間成功地將最真實的那個自己在眾人麵前抹殺,消盡了所要關於自己的傳聞,曾經在帝都之中聲名鵲起的蘇家大小姐,用最端正的閨秀姿態隱匿在重芳之中,與他人再無異樣。

於是,她開始冷冷地看,靜靜地等,等著那人把持不住時親自來找她。

她在賭,賭他對自己的不忍,賭自己的堅持。

有時,熹微看著她總是會說,她變了。

她不置可否,既不承認也不反對。

三年來,她細數著每個日月,隻期盼著,踏青而識春回的日子,在釋釉巷的巷口盼來一騎快馬載著她的紈娘,來到她的身旁。

可每一個希望,都無一例外的轉換成失望。

終於,在流火燃盡芳菲桂子吐蕊時,她盼來了羈鳥眷戀的深深舊林。

她的期盼成了真實,她的紈娘來找她了,如她的記憶力般,他依舊美,靨輔承權儀靜體閑,隻是一笑便已是宛然成詩的致雅。

紈娘就那樣靜靜的站在她麵前,嫣然微笑,她就一步一步的朝著他的方向走去,緩慢但卻堅定,那時,她以為自己賭贏了,此刻的重逢便意味著永恒的相守。

殊不知,這隻不過是她流離半世的開始……

而後,她傾盡一生隻為與他相忘於江湖,他卻負盡天下隻求與她白首不離。

他是她的劫,太過圓滿的幸福,轉頭卻成了致命的傷。

她是他的救贖,開在心間的一朵白曇,生命裏唯一的一抔樂土。

隻是,愛恨經年他們依舊難忘那晚相逢的喜悅。

那晚,她又坐在了那雙熟悉的膝頭,眼裏倒映著鐫刻在記憶裏十三年的娟美容顏,四周是恬淡的馨香,仿佛她又回到了在青丘山的每個暮中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