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房間裏,非常可能,我,我過去給你拿過來好嗎?
不要;呆在這兒——不要走開;沒什麼關係——不要,我告訴你;這一切都是一個夢。把門閂上,迪克;我要跟你呆在這兒——我感覺有些緊張。因此,迪克,你是個好人,把你的蠟燭點起來,把窗戶打開——我感覺害怕得受不了了。
我順從著他把窗戶打開,而且用我的毯子把他像格蘭諾瓦利那樣整個給裹了起來,他在我的床邊坐了下來。
每個人都知道所有的恐懼感都是有傳染性的,但特別是可憐的湯姆目下所惶恐不安的這種方式的不安。我本來應該不聽他的複述,或者說不該相信他的講述,在這樣的一個時刻,就算給我半個世界,也不該傾聽這次讓他失去自製力的可怕幻影的詳細細節。
不要在乎告訴我你這次荒唐夢境裏的任何情節,湯姆,我,語氣中似乎有點藐視的意思,實際上是一絲無來由的恐懼;咱們還是談一點別的事情好了;可顯然這座髒乎乎的老房子對我們兩個都不合適,再呆下去我非出事不可,我的胃都受不了——還有——還有——晚上太難熬了,因此我們應該到別的地方找住處去——你不覺得應該這樣嗎?——最好立刻就走。
湯姆同意了,過了一會兒,——
我一直在想,理查德,自從我上一次看到我的父親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因此我決定明天要到鄉下去一趟,過個一兩天就回來,你在這段時間裏就可以給咱們找好房子了。
在我的想象之中,這個決定顯然是這次夢幻所見把他嚇壞了的結果,等到第二天早晨很可能就會隨著陰冷潮濕的暗夜一起消失了。可是我想錯了。湯姆在天一蒙蒙亮之時就起身到鄉間去了,並且商定好了一旦我找到了合適的住處,就要寫信把他從我的叔父魯德洛克那裏召喚回來。
現在,由於我急著要改換住處,碰巧,出於一係列瑣碎事務的遷延以及一些偶發情況的耽擱,一個星期幾乎都要過去了我還沒有商辦好這樁事情,更不要說寫信把湯姆召喚回來了;而在此同時,一兩次小小不然的冒險經曆恰巧發生在你們謙卑的仆人的身上,現在看起來這真是再荒唐不過的事情了,年長日久已經根本算不得什麼了,在當時卻實在促成了我趕緊改換住處的念頭。
就在我的同事離去之後的一兩天的晚上,我正坐在自己的臥室之中的爐火邊,門已經鎖上了,一大杯滿當當的熱威士忌五味酒安放在一張輕便三腳桌上;因為這是最好的方式可以保持暗黑的心境透亮一點,憂傷的心情活泛一些,因為我的當下就處於這種情狀之中,簡直絕望之極,我已經采取了我的祖先們建議采取這種智慧之舉,以倒下杯中物、提高好心情為療救良方。我把我的一卷解剖學扔到一邊,運用內裏改善自己的心情,準備在喝下五味酒上床睡覺之前,先讀上五六頁觀望者,這時我聽到了一個腳步聲,正從通往閣樓的樓梯上走下來。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鍾了,大街上一片死寂就像是教堂的墓地一般——因此,這個聲音聽上去異常的清晰。踩踏之聲緩慢而沉重,好像是一個上了歲數的人舉輕若重、大有深意那般持重,順著窄窄的樓梯從上麵一直走下來;而使得這個聲音聽上去更加奇異的是,顯然踩出這個聲音來的是一雙一絲不掛的赤腳,啪嗒啪嗒的起落之間似乎在丈量著一路下來的距離,聽上去極其的可怖。
我完全清楚照顧我的仆人在數個小時之前就已經離開了,除了我之外根本沒有別人會在這座房屋之中有什麼事情。很顯然,這個正在從樓梯上下來的人,一點也沒有掩飾自己的行為的意思;但是,相反地,他似乎意欲搞出更大一些聲響來,沒有必要地刻意製造非同一般的效果。當這個腳步聲抵達了我的房間外麵樓梯的盡頭之時,好像一時間停了下來;我做好了一切準備隨時等待著看到我的房門被打開,眼睜睜地看著我先前所看到的那幅可憎的畫像進到房間裏來。然而,過了一會兒我卻放下心來,聽到那個聲音又在往下走去了,還是以那樣的步履方式,走上了通往下麵客廳裏麵的樓梯上麵,至此,又停頓了一下,接著走上了另一段樓梯,一直走往大廳裏邊,之後就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