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上自王公貴族,下至庶民百姓的私人住宅有著形勢和規模上的規定限製:即王公之居,不施重拱,藻井;三品,堂五間九架,門三間五架;五品,堂五間七架,門三間兩架;六、七品,堂三間五架,庶人四架,而門皆一間兩架。但皇室宗親及高宮權臣多越製造宅,競為奢侈。安史之亂後,一度大興“木妖”之風,將軍馬璘造一座中堂,即花費二十餘萬。相比之下,一般庶民百姓無力購買磚瓦,多以茅屋為居,時有火災發生,常有漏屋之苦。
唐代交通十分發達,以長安為中心的陸路交通網,以及由大運河和南方水鄉構成的水路交通網四通八達,同時,驛站製度建全,陸有陸驛,水有水驛,陸驛有車馬,水驛有舟船,為公私行旅和商賈往來提供了非常便利的條件。
唐代養馬經曆了一個衰而盛的過程,開元盛時,不僅政府擁有許多官馬,民間私馬數量也相當可觀,馬車成為重要的交通工具。車乘方麵的尊卑貴賤十分明顯,皇帝有供服乘之用的五輅(玉輅、金輅、象輅、革輅、木輅)及耕根車、安車、四望車,還有供儀仗之用的指南車、記裏鼓車、白鷺車、辟惡車等十二屬車。皇後有重翟、厭翟、翟車、安車、四望車、金根車六等。皇太子和王公大臣也各有車乘。民間馬車則主要用於運輸。
馬車而外,牛車、驢車的使用也比較普遍。肩舁和簷子也是重要的交通工具。肩舁又叫肩輿、軟輿、軟舁等,簷子也叫竹輿、兜籠,均要以肩抬扛。從寫於晚唐時期的《中國印度見聞錄》來看,除了那些與伊斯蘭教規明顯衝突的風俗以外,阿拉伯商人對中國的觀感頗好。每逢到國外的Chinatown(唐人街或中國城)去購物,不管是紐約、華盛頓還是波士頓、多倫多,都能生出無限的感慨:怎麼這麼髒?我不知道外國人怎樣看我們中國人,但就我自己看著那些個街道和商店,心就兀自先虛了下來。接下來,就會自問:原因出在哪裏?我們的祖先是否也這樣?老實說,我沒有答案。最近偶讀寫於晚唐時期的一本書,叫做《中國印度見聞錄》(穆根來、汶江、黃倬漢譯,中華書局,北京,2001年),是阿拉伯人根據曾旅居中國的阿拉伯商人的親見親聞記錄而成的,據說史料價值非常高。裏麵對唐代國人的衣食住行有不少有趣的記錄,是正史不載或不屑記載的。因為有宗教的原因,阿拉伯商人的觀察未免偏頗,但看起來誤會的地方不多,今抄錄如下:關於如廁方麵的:“中國人不講衛生,便後不用水洗,而是用中國造的紙擦。”(頁11)“無論印度人還是中國人,在不潔淨時都是不做大淨的:中國人解過大便以後,隻用紙擦一下。印度人每天隻在午飯前洗一次,然後才去拿食物。”(頁23)所謂“做大淨”,即是全身洗浴。與此相對應的是所謂“小淨”,就是洗浴下身。“大淨小淨”,都是伊斯蘭教對教徒的規定,中國人是不講這一套的。又說:“中國人習慣站著小便,一般老百姓是這樣,王侯、將軍、高官、顯宦們也是這樣,不同的是他們使用了一根塗了油漆的木管。這木管約摸一肘之長,兩端有孔,上麵那個孔稍大一些,用來套住**。要小便時,兩腳站著,把木管的小端伸出身外,就可以把尿撒在管子裏了。中國人認為,這樣小便於身體有益。據他們說,凡膀胱疼痛,或撒尿時感到脹痛的結石病症,往往是因為坐著小便引起的,所以隻有站著小便,膀胱裏的尿才能完全排出來。”(頁120)這段記錄最奇怪。為什麼要把木管套在**上,管子通向哪裏,都不清楚。這種風俗好像也沒有其他佐證,但看起來並非為衛生準備,而屬於醫療保健的範疇。關於飲食方麵的:“中國人吃死牲畜,還有其他類似拜火教的習慣。”(頁11)“中國人和印度人屠宰牲畜時,不是割其喉讓血流出,而是擊其頭至死。”(頁23)所謂死牲畜,原來是指先擊其頭而致其於死地的牲畜,並非腐肉。關於個人衛生方麵的:“印度人使用牙枝;他們如不用牙枝刷牙和不洗臉,是不吃飯的。中國人沒有這一習慣。”(頁24)雖然在唐代的敦煌壁畫裏我們已經看見過刷牙的圖像,但中國人保持口腔衛生的通常做法是漱口,有所謂“漱口茶”。普通人的刷牙隻是近代同西方交往之後才有的。關於住房方麵的:“中國人房屋的牆壁是木頭的。印度人蓋房用石頭、石灰、磚頭和泥土。在中國有時也用這些東西蓋房。”(頁23)“中國城市是用木材和藤條建造房屋,這種藤條可以編製用具,正如我們(阿拉伯)用破開的蘆葦編造東西一樣。房屋建成以後,還要塗上灰泥和油料。這種用蓖麻子榨成的油劑,一塗到牆上,就像乳汁一樣,閃著潔白而晶瑩的光澤,實在令人歎服。”(頁100,法文本譯者認為“藤條”當是竹子之誤)關於喪葬方麵的:“中國死了人,要到第二年忌日才安葬:人們把死者裝入棺材,屍體上麵堆生石灰,以吸收屍內水分,如此保存一年。如果是國王,則屍體放入沉香液和樟腦裏。親人要哭三年,不哭的人不分男女都要挨打。邊打邊問他:‘難道對死者你不悲痛嗎?’死者被埋入墳墓,其墓葬和阿拉伯人的墳墓相似,但繼續為死者供奉食物,並聲稱死者是可以吃喝的。事實上,人們把食物放在死者旁邊,到了夜裏或第二天早晨,食物便不見了,故稱是死者吃了。隻要屍體停在家裏,就哭聲不斷,為了死者,有的甚至不惜傾家蕩產。過去,當埋葬國王時,往往是把他生前的用具、衣服和腰帶(他們的腰帶是很貴重的)一起埋掉,現在這一習慣已經取消,因為墳墓常常被挖,墳中什物都被盜走。”(頁16)如果把死者的棺材放在家中一年,無論如何都於健康無益。關於服裝方麵的:“中國居民無論貴賤,無論冬夏,都穿絲綢。”“女人的頭發露在外麵,幾個梳子同時插在頭上,有時一個女人頭上,可多達二十個象牙或別種材料做的梳子。男人頭上戴著一種和我們的帽子相似的頭巾。”整個看來,阿拉伯商人對中國的觀感頗好:“中國更美麗,更令人神往。印度大部分地區沒有城市,而在中國人那裏則到處是城牆圍繞的城市。”“中國人比印度人更為健康。在中國疾病較少,中國人看上去較為健壯,很少看到一個盲人或者獨目失明的人,也很少看到一個殘廢人,而在印度,這一類的人則是屢見不鮮的。”“在印度,很多地區是荒無人煙的,而在中國,所有土地均被耕種,全國人口密集。”“中國人比印度人好看得多,在衣著和所使用的牲畜方麵更像阿拉伯人。中國人的禮服很像阿拉伯人衣著。他們穿長袍,係腰帶,而印度人不分男女,一律披兩塊布當衣服,另戴金手鐲和首飾做裝飾。”正像本書法文譯者所說的那樣,這些阿拉伯商人對中國和印度風俗的記載,並非由於“他們對外國習俗的關懷,而是由於伊斯蘭教的法律規定了其信徒的‘社會行為’以至生活細節。因為外國習慣和他們本國風俗相近或者相反而引起伊斯蘭教徒感情上的愛和憎”。除了那些與伊斯蘭教規明顯衝突的風俗以外,比如吃不潔的食物,不做大淨等等,看不出中國人在衛生方麵有什麼特殊落伍之處,相反,中國人的外觀和城市麵貌還頗引起外人的好感。唐代的中國真的是非常整潔衛生嗎?本書沒有回答。讀過這書,似乎真的是向往多於厭惡。不過,書中也寫到黃巢暴動的時候,“強者一旦製服弱者,便侵占領地,搗毀一切,連平民百姓也都殺盡吃光。”還說“這種(吃人肉的)事情,是中國風俗所允許的,而且市集上就公開賣著人肉。”(頁97)這又讓人感到惡心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