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大理寺,牢獄。
牢房裏,一片死寂,沒有一絲燈火,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神秘的感覺。
杜君遠手握著那薄薄的人皮麵具和幾張紙,麵色古井無波。
彼時,在遊夫人提到他的父親時,他不是沒想過將錯就錯。
這一封所謂的買官賣官、結黨營私的舉報信是假的,彈劾、舉報人為柯潤琅的門生,還有所謂的血書,杜君遠查證後發現根本就沒有這個人。甚至於這封舉報信涉及官員都是柯潤琅等人的黨羽,他們這是要置曹勳於死地。雖然杜君遠不知道這是柯潤琅為之還是聖上授意。總之,這樣的舉報信根本不能拿來做證據。而這張人皮麵具,直接地證明有人假扮曹勳,給曹勳扣上了欲殺朝廷重臣的大罪。
聖上本就想要他的命,隻要他杜君遠當做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東西,那曹勳必死無疑,他就可以為父報仇。
然而,杜君遠並不想這麼做。
他絕不允許自己做出這樣的事,哪怕曹勳再一次翻身,他再無機會親手送他進牢獄。他知道,一旦踏出這一步,就是一個深不可測的深淵,待他死去那一天,他將無顏麵對自己的父親。
報仇,他要用最正當的手段搜集他的證據,證明他的罪行。
曹勳的牢房裏,正對著牢房的門,掛著一尊皋陶的神像,左右兩邊各插著一支蠟燭。這間牢房與普通犯人沒什麼不同,是一間沒有窗戶的牢房,牆壁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蛛網,看起來似乎有些年頭了。牢房裏有一張破舊的木桌和幾把破舊不堪的椅子。曹勳正歪坐在一張破桌旁邊,用他那雙滿是汙濁的雙眼,略帶審視地打量著站在牢門外的杜君遠。
(皋(gāo)陶:皋氏,名繇,字庭堅。上古時期華夏部落首領,偉大的政治家、思想家、教育家,“上古四聖”(堯、舜、禹、皋陶)之一,後世尊為“中國司法始祖”)
接著,曹勳臉上露出了一個極其陰森、扭曲、陰險的笑容,那滿是老繭的手抖楞抖楞膝上的囚服,揚聲道:“看樣子,老夫的大限到了?”
雖然曹勳為官虎飽鴟咽,但也的確有幾分大將的風範。就像現在,明明身陷囹圄,卻,還是掛著一副國師的架勢。他沒有半點身為階下囚的頹廢,也沒有故作鎮定的囂張,就好像被審問被關押的人是他杜君遠似的。
杜君遠薄唇翕動,從他的眼神中,卻可以看到他在極力地壓抑著自己的殺意,最後還是淡漠道:“經本侯查證,日前大理寺少卿遊贇遊大人指控的曹太師三項罪證皆為偽造,曹太師並無此過。本侯手持聖上親授青龍銅符,獄典之事聽從本侯之令。曹太師,本侯即刻便差人送您回府。”
曹勳那邪惡的三角眼中閃過一絲驚詫,隨即恢複平常那樣的囂張跋扈,如鷹一般的眸子盯視著杜君遠,忽地啐了一口,不屑道:“呸!老夫平生最恨的就是你們這樣清正之流所謂的為官之道,什麼文人風骨寧折不彎!杜家小兒,你今日放老夫回去,是要他日親手送老夫進來嗎?!告訴你,想都不要想!老夫也絕不領你今日之情!待老夫走出這個牢房,便是你杜家小兒的死期!”
杜君遠並不為曹勳的威脅所動,隻是冷冷地說道:“本侯歲十一時痛失家父,九年無改於父之道,俯仰無愧於天地。本侯如何做人,自然不需要曹太師來教!倒是你曹太師,你所做惡事罄竹難書,你以為今日逃過一劫,他日還能再如此幸運嗎?”
曹勳嘩地站了起來,厲聲道:“少在老夫麵前逞口舌之利,罄竹難書?杜家小兒,你有什麼證據?你要送老夫進來,你有證據嗎?若有,拿出來!!!!你當老夫願意和你這酸腐的豎子小兒多說半個字?!若不是我那沒出息的女兒看上了你這不中用的東西,老夫早就殺了你了!我家小女端敏柔嘉,瞎了眼看上了你!就算是我曹勳對你們父子不起,可這與鶴蘭何幹?你這小兒處處重傷於她,還要利用她把老夫捉入牢獄,此所為難道就是君子之行了嗎?”
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說完這一大段話,已是氣喘籲籲,就像是經曆了一場惡戰一般。
曹勳雖然不是一個好臣子,卻真的是一個好父親,就像這一次他入獄,卻從來沒有怪過自己的女兒。他說得沒錯,他既然能殺了杜時卿,為何不能殺了他杜君遠?杜君遠能活到現在,實在是因為他見自己的小女兒在十年前的宮宴上,對杜君遠一見鍾情,從此情根深種,難以抽身。
“我杜君遠行的端坐得正,也不妨告訴你,我從來就沒有誘使郡主在聖上麵前作偽證。曹太師信也好,不信也罷!”
“沒有?沒有為何小女會出現在霜花軒?啊?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