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眾神沉寂之地(1 / 2)

卡雷爾在他醒過來之前就離開了,埃蘭達也為此訝異過,但“被遺棄的錯覺”在看到傭兵的鋼劍靜靜地躺在角落裏時,打消了。他離去的時候沒有攜帶武器,不過是暫時走開而已,而且不會走遠。即使僅僅從表麵來看,青年也屬於那種做出選擇,便不知後悔為何物的人。所以,埃蘭達相信卡雷爾不會丟下他不管。

少年為自己最初的失態感到慚愧,但畢竟他認為“遺棄”比“背叛”更無情。

對著無邊的雪景發了一會兒呆,埃蘭達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也許是一片茫然。他想改變,卻又想不起和現在的心情相匹配的表情來。“從皇宮和政變中一下子被送到連我也叫不出名字的地方,誰能受得了?”焦躁的等待讓少年開始用胡思亂想來打發時間了。

不一會兒,卡雷爾在河岸邊的碎石間行走的瘦高身影,驗證了少年的判斷。他的頭發濕漉漉的,與瘦削而精致的臉同樣顯得很幹淨,看不到昨日留下的塵垢,像是剛剛清洗過。

過慣了養尊處優生活的埃蘭達,一時無法理解傭兵的行為:“你不會真的用那麼…冷的河水來衝洗身體吧?”

“你看呢?”卡雷爾像是不在乎,“還是說你在後悔我沒有把你扔到河裏去?”

經過再三思考,埃蘭達還是選擇謝絕同伴的“好意”:“好吧、好吧…我會用其他的方式來解決的…找到離開這裏的路了嗎,卡雷爾?”

青年不大喜歡王儲的說話方式,好在他不打算和一個任性的十六歲少年認真。“天氣限製了我的視野,所以,我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可以確定的是…河對岸的森林不會小,想要看得更遠,隻有在雪停後攀爬到更高處去。沒有人指引的話,‘離開’隻能停留在口頭上,在這個地方活下來就算很幸運了,遊手好閑的小鬼。”

“我可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你的無禮了,卡雷爾!”埃蘭達顯然不能接受“小鬼”的稱呼,這不僅僅是個顏麵的問題。

當兩個人正準備偏離原先談論的話題的時候,他們的耳朵同時捕捉到遠處飄來的歌聲。

聲音悠遠而清晰,在某一段落結尾的時候,音調會拉得很長。傭兵和少年同時安靜了,雖然這比不上流浪的吟遊詩人那多變而婉轉的歌喉,甚至連歌詞所用的語言也聽不懂,但埃蘭達依然感到身子在抖。如果理解為他沉溺其中,那就大錯特錯了,少年現在正一遍遍地感謝天主沒有把他丟到一個人跡罕至的世界。“隻要遇到人就好辦了,離開這裏隻是時間問題啦。”埃蘭達像是已經看到了旅店裏熱氣騰騰的浴桶。

卡雷爾可沒他那麼樂觀:“說不定,是有人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他再一次觀察山洞周圍的環境,一副隨時要迎戰的模樣。埃蘭達對這個世界還是認識太少了,他既沒見過陰森的不死者,也沒碰到過會模仿人類聲音的鷹身人。卡雷爾和這些危險生物打交道的次數可不少,它們的狡猾、殘忍、的本性和偽裝以及獵食的本領定會超過一個久居深宮的少年的想像。

——可是…即使卡雷爾本人也不大相信如此蒼涼的曲子會從某個魔物口中唱出來。

盡管兩個年輕人仍豎耳傾聽,但歌聲已經止歇,連回音也不可捕捉。“等待”無疑是令人焦躁而不安的,事實上,並沒過多長時間,聲音的主人便現了身:一個謝了頂的、套著隨處可見的灰袍的老人。由於提前有心理準備,兩個年輕人的表情比老人還要自然些。

老人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同行的人,表情越發疑惑。

為了打破僵局,埃蘭達先後換了三種語言來問好,分別是:赫爾梅西亞語,艾塞爾語和新教廷語。無奈的是,對方仿佛無動於衷。而卡雷爾則冷冷地在一旁看少年的表演。

埃蘭達很是尷尬,隻能不停地變換語言,其中甚至包括三種不同的精靈語。後來,當他磕磕碰碰地用到不大熟練的“梵特語”(隻有極少數的大賢者才有興趣鑽研它)時,老人終於用舊教廷語問:“能否可以讓我這個老頭子歇歇腳?”

“當然可以。”說話的是卡雷爾,無論是新舊教廷語(注1),他都曾在米利安神侍的修道院裏學習過。

回到山洞的路上,老人和卡雷爾很默契地並肩走在埃蘭達前麵(他好像沒有覺察出卡雷爾的目的是監視他),少年則為自己的百密一疏而鬱悶不已。

為了照顧老人並不算強壯的身體,洞內的火堆燒得很旺,卡雷爾收集來的木柴還綽綽有餘。舒適的溫度讓這位來得稍遲一些的客人的心情好了起來,他笑著拍著埃蘭達的肩膀,灰色的眼睛與皺紋擠到一處:“哈哈哈…我和你同齡的時候可沒有你的記性這麼好,我想不通,你這小腦袋裏怎麼能記下這麼多條‘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