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的?”
“教皇。”先知的回答讓少年啞口無言,“大概...是莉雅剛剛懂事的時候,作為她的養父,教皇帕特裏克將莉雅的真實身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對於這件事,我還是很佩服的。”
“等等…你說紫色眼睛是魔族的標誌?”埃蘭達忽然想起了什麼。
“千真萬確,這個秘密在人類中也隻有少數人才知道。”
“可卡雷爾的眼睛也是紫色的…”
“這還不簡單,那說明他也有魔族的血統。”先知說得很是理所當然。
“那他自己知道嗎?”
先知歎了口氣:“即使從命運的角度來看,我也希望他不知道為好。”
王儲覺得有必要把自己所掌握的有關卡雷爾的信息再整理一遍:冷傲孤僻的性格;出身傭兵的他卻有著蕾克蒂那樣的貴族親人;與自己同樣陷入絕境時所表現出的近乎失控的魔力…也許隻有魔族那神秘的血能把這些條件合理的串連在一起。因為不祥的血脈而被家族拋棄,因為無情的欺騙而披上冷峻的外表,因為別人強加給他的不平的命運而心生怨恨…盡管如此,他還是會為了見蕾克蒂一麵而冒著風險混入皇宮,還是會嚴格恪守自己的信條,還是會為了保護姐姐而不顧一切。王儲已經不願再去想卡雷爾的血統和身世了。
“他是個正直的人,他是我值得信賴的同伴。”埃蘭達輕輕地說,“這就足夠了。”
卡雷爾的手心輕輕貼上莉雅的額頭,隻覺微微有些發燙。從少女不斷變化的表情來看,她的確受著煎熬。同樣忍受著煎熬的還有卡雷爾,自己不要說保護莉雅了,現在連替她分擔些許痛苦都辦不到。正相反,是莉雅一直保護著他。是聖光構成的屏障阻擋住了漫天落下的冰錐,那時候的她便已經顯得很吃力了。而剛才重傷蜘蛛的一劍,讓卡雷爾不由自主地拿自己做對比。“可惡,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急切地想為莉雅做點什麼,便在隨身的口袋裏摸索了一陣,傭兵希望“那個東西”還在。忽然,手指觸到一陣冰涼,“感謝天主。”當他看到攤開的手裏躺著一支藍色的藥劑瓶時,忽然有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半透明瓶子中的液體像是在沉睡,毫無疑問,這是巴克斯-賽羅的作品,不久前,埃蘭達已經證實過它的“安全性”。
“要盡快了。”卡雷爾拔開瓶塞,莉雅的額頭依然滾燙。
強烈的光線照得莉雅抬不起頭來,她想抬起胳膊遮擋一下,卻發現自己像是身處於夢中一樣,什麼也做不到。少女還並未發覺,她的靈魂趕在她的身體之前蘇醒了。
強光,把莉雅拉入記憶的深處。
那天的陽光也是如此的炙人,幹燥的土地上翻滾著熱浪。有著憔悴的紫色眼睛的小女孩虛弱地斜倚在自家的門前,她的嘴唇幹裂得不像樣子,皮膚也染上了一層土黃色,頭發更是如枯草般散亂。她已顧不上這原先被稱謂“家”的房子隨時會倒塌了——它原先便無人居住。蕭索的小村子裏此時也不會有好心人提醒她這樣做有多危險——它已經被瘟疫和幹旱徹底毀滅了,很快,即使看上去還算完好的房子也會迅速腐朽。
女孩預感到自己隨時會睡過去,睡下也許永遠也不會醒來,但躺在一個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多少會讓自己好受一些。她沒來由的想嚐一嚐麵包的味道,但這是不可能的,她的肚子已經三天沒有容納過任何東西了。
那一年,她隻有六歲。
“天主在上!她還有救!”朦朧中,女孩聽不清說話的人的語氣有多麼激動,但滑入喉中的清涼泉水卻是真實的。水仿佛被施加了魔法,一下子驅散了她身上的疲勞和傷痛。
“慢點,孩子,慢點。”慈愛的聲音撞擊著幼小的胸口。
努力嚐試過幾次後,她艱難地讓眼睛迎來光明。
“莉雅…”她被名為“呼喚”的繩索拉著,脫離黑暗。
“緹蘭。”已經成為聖騎士的女孩辨認出同伴。
“記住我的名字,卡雷爾。別再叫錯了。”傭兵也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是自己的真名。
注1:波涅爾,在教廷語中意為“彗尾”,形容彗星經過時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