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彎眸朝他輕輕的笑了笑——看上去十分好脾氣一副我柔弱很好欺負的樣子。
對著這麼一個人——哪怕前不久才聽到他罵人蠢貨，但看到這個人現在的樣子，路辭書心裏麵的情緒卻怎麼也發泄不出來了，他隻能輕輕“哼”了聲。
正在此時，先前被顧言命令著去拿醫藥用品的機器人已經回來了，它滾著輪子滑到這邊，把置於雙手上麵裝著藥物的托盤遞到顧言身前。
顧言從裏麵挑出棉簽和碘伏握到手中，他走到水箱邊，對水箱中的路辭書說:
“伸出你的手。好嗎？”
路辭書看他一眼——他臉上看不出什麼好表情，手卻利落的伸出來搭在水箱邊上了——看他那動作還真有幾分要殺要剮隨你便的動作。
他手伸得很快，落下的動作也很重。所以手落下來的時候又被彈了一下，然後又落了下來，發出一聲悶悶的響。
顧言臉色一變，他有些慌亂的捧起鮫人搭在水箱邊的手——他的手腕那裏已經青了一塊兒了。
顧言小心翼翼的捧起他的手，仔細的打量著，皺著眉嗔怨道:“怎麼這樣子放你手的？青了這麼大一塊兒，多疼~下次不許這樣了。”
路辭書看一眼他皺著眉抿唇的臉，收回視線，漫不經心道:“怕什麼？”他意味不明的掃著顧言身上的白大褂——之前研究的他的那個研究所的人也這麼穿的:
“反正以後傷口會更多，更重，提前適應一下疼痛有什麼？”
路辭書注意到他這句話說出來之後顧言的臉色先是慘白一片，隨後看向他，有些艱難的道:“別這麼說。”
路辭書“嗬”了一聲。
顧言抿唇:“我……我最開始的確有這個打算……我是很喜歡研究的……但是……看到你之後我就沒有這個打算了……我……真的……你信我。”
短短一句話，他卻說得很磕巴。仿佛把這話說出來，簡直像把他心掏出來一樣，而且……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那瞬間傳遞出來的情緒的確是“真心”。
路辭書斂眸，隨即輕笑:“我為什麼要信你？憑你一句輕飄飄的【信你嗎？】我沒那麼天真。”
顧言覺得自己的喉嚨幹澀無比——他眼睛很好，當然可以看清鮫人身上的傷痕理解他的態度，心疼他之前遭受的一切甚至痛恨之前也有類似想法的自己……但是這些都是已經發生並且改變不了的。
所以現在他隻能說:“我會用行動證明的……你信信我……”
路辭書唇邊勾出一個嘲諷的笑:“好啊。”
顧言心中一震，他立刻亮著眼睛看過去，然後聽到路辭書用冷漠的聲音說:“你現在把我送回海洋裏。”路辭書的聲音溫柔起來，甚至主動伸出手曖昧的遊離在他的手腕上，聲音蠱惑:
“如果你這樣做，我會相信你~”
他真是難得用這樣的態度和語氣和顧言講話，然而顧言卻不得不讓他失望了——先不提如今海水已經不適合他居住了，就說顧言自己的內心……他是寧可鮫人恨他也不願意讓他忘記他的。
顧言側開頭:“抱歉……”
看他這樣子，路辭書還能不明白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什麼嗎？路辭書收回手，臉上又恢複了先前的冷漠:“我知道了。”
顧言抿唇——他有心再說，但卻知道自己給不了路辭書想要的自由，於是也隻能靜默不言開始輕輕的給他的手臂上藥了。
鮫人是很稀有的物種，因為稀有，所以很有研究價值——而研究一般都是需要犧牲的，因此他身上有很多傷痕，作為一個實驗物品，除了不會死掉外有很多情況，總之是要重複利用的——
因此沒有人會想要給他處理疤痕，路辭書一條手臂上的痕跡也就很多了。
顧言一路給他抹藥，從上到下，他發現路辭書的手臂上現在有34條傷痕、至於疤痕的數量，已經數不清了……
鮫人太稀有。從前從來沒有研究資料，沒有參考方向，他們就隻能多多實驗了，但成功是有無數次失敗累積起來的，實驗物品又隻有一個……
顧言垂眸。
……
肩上傳來的觸覺很細微，感覺卻不算壞——先前泛疼的地方現在微微發涼，痛覺被很好的掩蓋了……路辭書悄悄看一眼給他上藥的人類:
他垂著睫毛，看不清他的眼神自然也分不清他現在是什麼心情，然而從他緊緊抿著的唇角可以看出這個人心情不好。
因為看到他手上的傷口嗎？畢竟他看上去很喜歡自己的樣子……因為自己受傷而感到不開心也不是不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