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花台”倒在地上,眼神迷離,似合非合。
眼看最關鍵的藏寶之地,重要的信息就要吐露出來的時候。
我趕抓住這“鳳花台”的小肩膀,捏著“鳳花台”的小爪子,暗暗用了用力。
原來鳥兒對自己的腳爪也是極其敏感在意,縱使現在“鳳花台”大醉酩酊之際,仍立刻睜了眼。
“鳳兄的故事還未講完!如何就睡了?”
“哈哈,金鈴兒被行一丈紅的時候,一直在唱《恨冤家》。”
“人人都知道金鈴兒是南人,南人最擅南音。”
“隻有我知道,那沉船的地方,必是那《恨冤家》所提之處。”
“恨冤家,恨冤家你可見無行止...” “鳳花台”開始模仿金鈴兒的南音唱腔。
閩南古語的發音,拗口難辨,我側著耳朵傾聽。
也不知“鳳花台”隻有一個喉嚨,如何又模仿金鈴兒唱腔,又模仿南音伴奏的琵琶、橫吹笛、月琴、銅鼓、碰鈴、六拍板的響聲。
“自君一去,並無封書寄返鄉裏。”
“枉我為君您割吊病成相思,阮暝日隻處思想,思想不得跟恁身邊。”
“誰想伊,想伊許處戀秦樓迷楚館,伊必有新人好,不念阮糟糠恩情重。”
“自古男兒,有隻虧心薄情人。”
“今日方知,想今日方知恁隻乾埔人障無義。”
“悔當初何卜勸君去求利,致惹今旦有隻萬種相思,卜恨誰得是。”
“誰知到今旦有隻萬種相思,今卜共誰訴起。”
“佳人,佳人,簪花圍裏來世見!”
“鳳花台”用金鈴兒的嗓音喊出金鈴兒斷氣前的最後一句話,眼簾一合,兩爪朝天,呼呼大睡。
我趕快用心默念著南音《恨冤家》每一句歌詞,甚至包括金鈴兒的最後一句話。
正在我胡思亂想之際,空中一聲嗬斥,嚇了我一跳。
“島上怎麼有生人?”
“這麼難得,居然有人能和鳥兒們相對對飲。”
“真是幾百年都沒見的奇景了。”
我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仰頭一望,有兩個身穿黑黃道袍的道士,從天上飄下來。
還沒等我起身作揖問好,其中一個道士問,“你可是柳十二大官人?”
“正是在下,不知道長們.....”
\"柳十二大官人,你乘船被大風吹走,船家找你找的很急,為何不趕快回去?”
“啊,小生一時迷路....”
我不知道這兩個道士是什麼來頭,和島上的鳥人、鸚鵡們之間是什麼關係,不知該如何搭腔,隻能暫且支支吾吾著。
兩個道士隻懸在空中,卻不降落,害得我一直仰著腦袋,脖子都酸了。
其中一道士扔下一塊白布條,不偏不倚,正好輪落到我手上。
“此島非生人久居之地,柳十二大官人速離開此地為妙。”
“請柳十二大官人用這塊布條遮住眼,就能立刻回去了。”
我見人家道士下了逐客令,倒也不好再賴著不走。
何況“鳳花台”那醉鳥伸著兩爪,仰麵朝天地躺在大岩石上。
要不是“鳳花台”胸脯上下起伏,根本看不出是死鳥還是活鳥。
其他有名有姓的鸚鵡,一個也不見。
整個島上,甚至林子裏靜悄悄的,再也沒有一開始那份唧唧哇哇熱鬧的樣子。
阿春那嬌俏的丫頭也不見蹤影,也別提她口中的一直隱身在後的女主人“桂家三十娘子”。
一份詭異的氣氛籠罩全島,要不是身邊的“鳳花台”還在呼呼大睡,我幾乎以為都是自己的妄想。
我隻好依道士所言,用他們從空中扔給我的布條遮住雙眼。
白布蒙住眼睛的一瞬間,我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在空中飛,兩耳邊呼呼風聲大作。
還沒等我回過味來,仿佛一瞬間,我就已經落到在巴陵船的甲板之上。
“柳公子!”
“老天爺,柳公子,您怎麼突然在甲板上?”
“這些天您都去哪了? 可讓小老兒好找。”
老船夫看我突然出現,驚愕地發問。
“這些天?我剛剛離開了不過一頓飯的功夫!” 我答。
“哎呦,我們生怕柳公子您碰到什麼野獸,苦苦在這泊位上守了三天了。”
我聽了老船夫的話,才得知自己已經失蹤了三天。
我帶著船夫,打著火把,帶上叉棒,再去君山下,上岸尋訪,卻一無所見。
什麼亭台樓榭、香茶美酒、鸚鵡、道士、阿春、桂家三十娘子,無影無蹤。
要不是道士給的,蒙眼睛的白布條還在手中,那不知什麼材料帶來的滑滑涼涼的觸感。
我真的以為剛剛做的是另一場《玄怪錄》中的夢中夢。
我摸著那塊白布,聽著船夫搖船槳的水聲,口正哼唱著《恨冤家》的唱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