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刻功夫,顧成海等人便被押到河穀中,跪在兩軍陣前。顧成海原本還想掙紮一番,隻可惜抓住他的那兩名士兵力大無比,輕易就將他的雙臂和脖頸按住,令他無法動彈。
這片河穀四麵環山,隻有一條淺淺的河流從山岩中流出,蜿蜒流過整個河穀。月色比方才淡了幾分,那遼將身旁有幾個士兵點燃了火把,搶先奔到顧成海等人麵前,上上下下地掃視片刻。
顧成海一行人中,好幾個都是流民乞丐,渾身破衣爛衫,倒也沒什麼要緊。隻是那幾名軍士頭戴軍帽,身上披著十分單薄的甲胄,一望而知是宋軍中的兵士。夜色之中,遼人的火把一照亮了他們幾人的服色,河穀裏的氣氛便頓時有幾分凝滯。那契丹將軍冷笑了一聲,揚聲朝對麵馬車中坐著的人喊道:“大人,我們秘密會晤於此,這幾名宋兵卻是來做什麼的?!”
他漢話說得不好,怪腔怪調的十分古怪。可是此時此刻沒有人有心思理會,因為話音剛落,他身後的百餘名遼國將士便率先亮出刀刃。刀刃極長,如同彎弓一般略微弓起,映著月光,刀刃沉沉如水,顯得極其鋒利。
這時車簾一掀,馬車中坐著的人終於露麵。隻可惜那馬車十分窄小,車外的月光和火光隻照亮了他一身青衣,卻並未照到他的臉龐。他冷冷地開口,朝著顧成海等人問道:“爾等是代州軍士?”
此人年紀聽起來最多三十多歲,聲音雖不大,卻十分清冽,在河穀中顯得分外清晰,隱然生威,仿佛他此時帶的不是百餘名士兵,而是千軍萬馬一般。領著顧成海等人過來的那名軍士也看得出對方並不是普通百姓,於是不敢隱瞞,立刻抖抖索索地說出他們押送流民從附近經過,見有精騎朝這河穀中飛馳而來,便想來探明究竟,整個過程一五一十地說完後,還從懷中摸出自己此行的文書,以資佐證。旁邊一個灰衣人立刻接了文書,呈到馬車前,讓那馬車中的人觀看。顧成海等人大氣也不敢出,隻能乖乖地伏在地上,等著他決斷。
一時間,河穀中鴉雀無聲。良久,那人才鄙夷地將文書丟給自己的屬下,笑道:“耶律將軍,隻不過是一隊押送流民的軍士,若是將軍怕他們泄露大事,殺了便是,何必動怒?”
……@##¥×@&#×@!!!這就要殺了?!
顧成海目瞪口呆,心裏頓時涼了下來。在他身旁跪著的好幾個人都嚇得昏了過去,另外幾個軍士則魂飛魄散,不住地磕頭求饒,發誓自己絕不會泄露今晚所見的事情。
那名姓耶律的遼將根本沒有理會,淡淡地笑了笑,道:“如此甚好,那就勞煩大人處置了。我等的事情十分重要,大人千萬小心謹慎,勿要疏漏,否則必定悔之晚矣。”
……你大爺的,你一個番邦,學漢人的話就算了,還要學別人掉書袋?!顧成海忍不住胡思亂想,心頭大亂,不敢想象自己今晚就要斃命於此。老天爺費這麼大工夫將自己弄過來,難道就是為了給宋遼兩軍陣前加一個死得很難看的配角?!
他一邊想,一邊忍不住扭頭朝那遼國將軍那邊看去,卻正好跟對方的眼神撞在一起。顧成海的眼神中必定滿是恐懼,那遼國將軍的眼神卻十分輕蔑。隔著許多距離,顧成海兀自能夠隱約感覺到那種高高在上的鄙夷。
正在這時,後背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顧成海猝不及防,登時朝前一撲,鼻梁正好撞在地上,鮮血長流。他心頭大怒,一扭頭卻見那名長得十分憨厚的青年也已經被按倒在地上,背後有人舉起長刀,作勢要朝下砍。他大驚之下,也顧不上多想,大聲喊道:“住手!”
性命危急,顧成海幾乎是使出了自己這二十二年來喊得出來的最大分貝,震得咽喉隱隱作痛。喊完之後,趁身後那兩個按住自己的士兵正在錯愕,顧成海狠狠地掙紮開二人的鉗製,撲過去撞倒那名舉刀欲砍的士兵,同時大聲朝那名馬車中的人喊道:“我們隻不過是被押到邊關砌城的乞丐,人微言輕,就算說話也沒有人信,我們還有不少人在這左近,你殺了我們,他們反而會將此事上報官府!”
那馬車中的人哈哈大笑,尖聲道:“官府?我就是官府!來人啊,將他們拖下去,全都殺了,不留活口!”
話音剛落,顧成海被人一腳踢倒,狠狠地踩住,肋骨痛得如同要被折斷一般,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身旁一左一右同時有人將他朝山崖邊拖去。顧成海隻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和思維。河穀中兵刀箭矢林立,他一個才剛剛穿越過來的人,一沒經驗二沒力氣,怎麼可能活命?
隻是或許是他命不該絕,尚未拖到山崖邊,河穀外便突然有人衝進穀中。來者人數極多,有個十分雄壯的聲音率先喝道:“耶律將軍夜闖大宋邊境,是何道理?!”
隨著這聲音,當先一隊騎兵衝進來守住河穀兩側的穀口,殿後的步兵在山穀腹地四周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