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張張口一句話都不敢反駁,身為大容的皇子,他從小就熟知自己的歷史。太祖帝劉仲確實是個毀譽參半的帝王。有人說他是暴君,因為他從不留俘虜,從揭竿而起到站到最高處的過程中,無論對手是將軍還是帝王,他從不給對方留活路。

有人說他是仁君,因為他上位之後勸課農桑興修水利,在十幾年間容朝的百姓從居無定所顛沛流離到人人有衣穿戶戶有餘糧,這種魄力和手段堪稱千古一帝。

當劉鈺聽說太祖帝的豐功偉績時,內心那叫一個澎湃,他深深為自己擁有這樣的先祖而自豪。然而此刻麵對楚十八,他卻不敢開口為先祖辯解一句。

根據楚十八所言,當年他還是個稚童。稚子何辜,太祖完全可以留大楚的妃嬪和不知情的孩童一條性命,將他們貶為庶人隨便趕到大容的某個角落,讓他們一輩子當個平民也就罷了,何至於斬盡殺絕啊。

而今楚十八成了元嬰修士,而且還擁有無極仙宗這樣的大宗門做靠山,他舉手投足之間,就能滅了大容。憋了半晌後,劉鈺長歎一聲:“哎……”

楚十八輕笑一聲:“冤冤相報何時了,若是我對劉仲出手,固然能報了血海深仇,可是接下來呢?百姓又將卷入諸侯紛爭中,戰火四起,又有多少孩子會像當年的我一樣失去家人四處乞討?”

寧知想了想:“楚師叔,你也可以自己當皇帝。宗門允許內門弟子離開,就算你偷偷摸摸在這裏做幾十年帝王,也沒人發現。”憑著楚十八的能力,他要想做帝王,簡直易如反掌。

楚十八將小印章收入袖中,又將詔書放入木匣子中,語調平靜道:“沒興趣。”

如果他不曾遇到宮九章,不曾接觸到凡人之上的能力,僥幸活下來的他或許會成為滿心怨憎一心隻想復仇的前朝餘孽。可是見識過更廣闊的世界之後,他再也沒辦法委屈自己端坐在朝堂之上了。

“而且我也做不了好皇帝。”楚凜離宮時還是個孩童,在最該學習的年紀,他在沿街乞討,錯過了學治國策略的時間和機會。而且他心中有恨,隻要看到朱紅色的宮牆,他就會想起大楚覆滅那一日的硝煙。

池硯同情地說道:“血海深仇就這麽放棄了嗎?”捫心自問,他做不到。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寧,讓自己眼睜睜看著殺父滅族的仇人端坐在高堂上,這種理由在他這裏絕對行不通。

楚十八抬眼掃了一眼眾人,平靜的眼眸中跳躍著橘黃色的火光,“血海深仇不敢忘,更不能忘。既然劉仲取代了我父皇,他的子孫頂替了我坐上了皇位,那他們就隻能老老實實坐在那個位置上,直到他們死。”

傅敬舟不解:“這……”算什麽復仇?不痛不癢的,大容皇室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