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記臉家丁聞言一驚,心想:這南京雖說已不是國都,可和國都比起來,該有的也都齊備。南京六部,多有大官。三品……三品……那官也不小了。萬一偏巧是督察院左右副督禦史,那可不妙!
想到這些,他示意另外四個家丁稍安勿躁,別輕舉妄動。
“你家老爺究竟是誰!”楊衝怒目而視,逼問道。
“來,這位公子,咱們借一步說話。”胎記臉家丁朝楊衝招招手。
楊衝猶豫片刻,心想若是不敢上前,反倒讓眾人恥笑他畏強膽怯,便暫且放下韓煜,走到胎記臉身邊。
胎記臉將楊衝拉到一邊,附耳說道:“公子,我家老爺,乃是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大人的小舅子,姓劉的老爺。方才聽見公子說起家中長輩,隻報官品卻不報官職,想來也是怕惹事上身。今日之事與公子無關,何必要為這麼個不省事的人,傷了與我家老爺的和氣呢。”
楊衝見對方語氣緩和,態度恭敬,便也借坡下驢道:“我剛才也是不清楚情況,一時動了惻隱之心。這位大哥,在下想問一句,這位韓公子究竟何處得罪了你家老爺,眾兄弟要如此大打出手。”
胎記臉將楊衝引到劉府大門前,指著大門上一副對聯,咬牙啟齒地說道:“公子若是非要問個明白,也無不可。你瞧,這副對聯就是韓煜這混賬東西今日一早貼在我家門前的。”
楊衝見那副對聯貼在劉家大門之上,上聯寫道:“明日逢春好不晦氣,此地安能居住?”,下聯乃是“終年倒運少有餘財,其人好不悲傷!”讀完此聯,他心中隻道:我的天啊,這韓煜與他劉老爺有何深仇大恨,竟然要送這麼一副晦氣的對聯。這也難怪人家大動肝火,差五個家丁把他打得半死了。
“公子,你說,這對聯貼在我老爺府上,可恨不可恨!這混賬東西,該打不該打!”胎記臉怒火中燒,說罷,轉身又欲招呼四個兄弟齊上,將韓煜暴打一頓。
楊衝見韓煜已然奄奄一息,再打可真得要出人命了。可從韓煜此人的眼神便可知道,這是個倔強至極之人。要他向家丁們哀號求饒,隻怕比登天還難。
這可怎麼辦……楊衝見著對聯,苦苦思索:明日逢春好不晦氣,此地安能居住……終年倒運少有餘財,其人好不悲傷……啊!有了!
楊衝福至心靈,突然想出一手妙招來。他喝住正欲行凶的五名家丁,道:“你等且慢,切莫傷了好人!”
“公子,小人都帶你看了這混賬貼在那兒的對聯了,您還說他是‘好人’。這……嗬嗬,這話恐怕太不仗義了吧!”胎記臉狠狠瞪了楊衝一眼,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楊衝忽然捧腹大笑起來,好像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一般。
這一下,在場的眾人皆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楊衝身上,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哈哈哈,我說你們五個,還有在場的各位,難道你們就真的沒有人讀得懂這副對聯嗎?說實話,這麼吉利的對聯,我還是頭一遭瞧見呢。”楊衝的話越說越荒唐。
“公子,看來你是存心尋我等開心了。”胎記臉家丁掰著拳頭,發出“咯咯”的響聲,令人心驚肉跳的。
就連在地上的韓煜,都不免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奮力撐起身體,由於頭暈目眩,好不容易才搞清了楊衝所在的方位,用嗡嗡作響的耳朵費勁聽楊衝的奇談怪論。
楊衝不慌不忙地繼續道:“我說各位,你們有誰能將這副對聯給在下念一遍呢?”
“公子,休要胡鬧了!這麼晦氣的對聯,難道念一遍便會變得吉利了?你若是再要胡攪蠻纏,就……”胎記臉沒說下去,隻是衝著楊衝亮了亮碗大的拳頭。
楊衝不理會胎記臉的威脅,好似自言自語似的朗聲念道:“‘明日逢春好,不晦氣;此地安,能居住。終年倒運少,有餘財;其人好,不悲傷。’嘖嘖,好聯,好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