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斯亞沒有注意到這個插曲。
他恭敬地朝她彎腰，“泊典奶奶，很抱歉打擾您了。”
“沒事。”一隻可愛的黑色生物從屋裏鑽出來，蹭著泊典的衣袍。
泊典拿拐杖點了點它的腦袋，頭也不抬地說：“進來吧。”
顫顫巍巍地往屋內走去。
泊典是族群最年長的老者，年輕是族群的首領夫人，也是族群唯一的祭司，深受族人的尊敬。
當族人有難以解決的疑惑時，便會向她尋求幫助，因為他們認為，她是族群中最睿智的長者。憑著她的閱曆與久經風霜，定會為他們指引前進的方向。
餘水水被普斯亞帶入屋內，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就徹底暈了過去。
“嗯？”普斯亞伸手拍了拍她的臉蛋。
好幾下都沒有反應。
“普斯亞，讓她睡吧。”泊典坐到貝殼上，微笑著說：“她也累了。”
普斯亞把餘水水緩緩放到由貝殼鋪成的地板上，挺拔地站在泊典的麵前。
“泊典奶奶，我想詢問她的來曆。”
“你在哪遇到她的？”泊典顫老幹枯的手從黑袍中探出，撫摸著懷中的寵物。
渾濁的眼眸低垂，從普斯亞的角度看去，察覺不到她眼底的情緒。
普斯亞說：“月印海地。”
話落，泊典手中的動作一頓。
普斯亞沒有察覺到老者的不對勁，繼續敘說著他們相遇的經過，包括餘水水失憶的事情。
“她是虎鯨麼？”講完一切後，他筆直地等待老者的答案。
“是。”泊典把懷中的寵物放到一旁，仰頭溫和有力地說：“她是虎鯨。”
“可是……！”普斯亞突然有些激動地說：“她的眼睛！”
“和你的一樣漂亮。”泊典打斷了他的話，嘴角始終掛著和藹的笑意，“漂亮稀少的亞棕色。”
“普斯亞，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奶奶和你說了很多遍了，你總是聽不進去。亞棕色的眼眸在我們的族群中是稀少，但擁有它的你和藍色眼眸的虎鯨們並無不同。”
“你不是唯一一個，你看，她也是。”
“可是她失憶了。”普斯亞斂起臉上的激動，恢複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她連變回鯨身都忘記了。”
“是的。”泊典知道他並不相信自己的話，繼續說：“她隻是忘記了。”
“我活了將近倆百年。普斯亞，這種情況也曾經發生在其他虎鯨身上。”
“好吧。”普斯亞嘴唇微抿，低頭看向昏睡過去的餘水水，說：“我從來沒有見過她。”
他的記憶力極佳，凡是見過一麵的生物，他都能記住他們的相貌。
但在他的腦海裏，匹配不上餘水水的臉。
“或者是遺生在外的孩子吧。”泊典也看向餘水水，“也是個可憐孩子。說不定家人都已經喪生了。”
普斯亞沒回答她這話，轉而問：“那怎麼安排她？”
“你是首領。”泊典平靜地反問，“您打算怎麼安排她呢？”
“我不知道。”普斯亞實話實說，他並不滿意泊典的回答，但他找不到其他能夠解釋她身份的途徑。
從看到她的第一眼時，他心底就有道模糊的聲音響起——“他想要知道一切的話，他得留下她。”
虎鯨族排斥外族，為了留下她，他需要泊典的幫助，因為哪怕他是首領，但礙於他的年紀，並不是能夠說服所有族人。
大祭司的話，才能贏得眾人的信服。
“那把她交給我吧。”畢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泊典知道他在想什麼。
“把她留在您的身邊？”普斯亞不可置信地問，他完全沒有料想素來獨居，喜歡獨處的泊典奶奶會留下她。
這讓他心底的那道聲音更加響亮。
“是的。”泊典從貝殼上起身，緩緩走向躺著的餘水水，“普斯亞，我老了。”
語氣裏藏著歎息。
老者一步步朝自己這邊靠近，聽到她這話，普斯亞猛然驚覺她的身軀已經佝僂成孩子了，步伐都帶著蹣跚，仿佛隨時會失去生機。
泊典的拐杖用力戳了戳他結實有力，溝壑分明的腹肌，“一眨眼，你就這麼大了。”
普斯亞的喉嚨有些幹澀，想說些話，但難以出口。
又聽她說：“我得找人繼承我的位置了。”
大祭司的位置。
是的，直到現在，泊典都沒有選擇下一任大祭司繼承人。
大祭司由族群的雌性擔任，她們是海神的信使，會代表族群向海神虔誠的禱告，尋求她的庇護。
海神是海域裏所有族群的母親，她誕育了生命，哺育他們成長。
因此，每個族群都擁有著自己的大祭司，每一任大祭司由上一任大祭司欽定。
“海神告訴我。”泊典顫抖著手指在胸前比劃，表示對海神的恭敬，“她就是我尋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