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濟拿著那三百紋銀,心裏自覺不是滋味,煩悶至極,想起《事事非》新進了些龍井茶葉,不如去喝茶去看看紅塵百態。
關濟剛剛踏進客棧門口便遇見了等候多時的宋從文。
“廷尉大人,先生有請二樓聽曲。”
關濟於樓道便聽見二樓傳出的琴瑟之聲,琴聲悠揚清澈,如同那山間嬉鬧的山泉;瑟音憔悴低沉,如同那風中飄落的枯葉。琴瑟和鳴,又和諧如江河入海流。
關濟並未推門打擾這份安詳,怕是心裏也有一分寧靜罷。
終於,萬籟俱靜,一曲離殤到了尾聲。
“關廷尉既然到了門口,何不進來一敘。”劉懷蘇爽朗的聲音傳入關濟耳中。
關濟推門見到劉懷蘇正在保養“繞梁”(琴),猜想那收拾“餘音”(瑟)的姑娘必是這新晉左相爺的相知相識。
“關濟見過左相爺,相爺與夫人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好是一對神仙眷侶啊。”
“廷尉大人倒是說錯了,我與這姑娘也隻是兩麵之交。第一次還是回京偶然聽見姑娘夜彈琵琶心生愛慕而已。”
“公子既來客人了,雲衿便不多做打擾。公子日後心裏煩悶可再與我鼓瑟。”
“姑娘慢走,懷蘇貴人來訪,不便遠送,還請姑娘莫要怪罪。”劉懷蘇心裏默念了一遍雲衿。愁雲淡淡雨瀟瀟,暮暮複朝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好恬靜的名字。
“相爺怎會在這《事事非》?”
“廷尉大人能在,懷蘇為何不能在?莫不是大人認為命裏與懷蘇放衝不是?若是如此,懷蘇便不留下打擾大人的雅興了。”說罷欲拂袖而去。
關濟趕忙拉住“非也非也,隻是關某認為太過湊巧而已。”
“大人可是說錯了,那裏是湊巧,懷蘇已經恭候多時了。”
“為何?”
“世人皆知關濟高尚,懷蘇自想結交一二。心微動奈何情己遠,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事事非》非高雅之士不入,懷蘇自然隻要在此等候便是。
“相爺才是真高雅之輩,關濟不過沽名釣譽之徒罷了。”
“關廷尉謙虛了。”
…………
恭維的雅話聊完,七家八常的俗語說不出口。關濟不好意思走,劉懷蘇不想走,兩人隻得排坐樓裏聽曲兒。
隻是那劉懷蘇耳中婉轉悅耳的唱曲到了關濟耳裏便是聒噪刺耳。
終於,小二推開房門。“二位大人,《事事非》今日打烊了,是否要安排個住店?”
“懷蘇先生,夜已深,恕關某不能久陪,家中賤內憂餘已久,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關大人請便,小二哥與我兩個客房,就那封狼居胥與飲馬渤海尚可。”
夜晚,那沁人心脾的琵琶聲托借月華流入窗台。劉懷蘇心有所感,翻出一隻玉笛。
撥動心弦的知音難覓,是難得;
顫抖靈魂的愛意蔚然,是難舍。
七日後的揚州有一女子報案稱陳國公府小世子沈辭侵犯於她。
揚州刺史層層上報,上奏的章子最終落到了劉懷蘇手裏給扣了下來。
劉懷蘇拿著奏折到了廷尉府。
“廷尉大人最近可得小心,這是揚州上啟的奏折。廟堂深似海,必是有小人使壞,若不是懷蘇深知大人的為人將之扣了下來,不然怕是已經到了陛下的龍案上了。”
“關濟再拜謝左相爺。”
“無妨。大人可曉得除惡務盡的來頭?春秋時期,吳王夫差於夫椒打破越王勾踐。勾踐求和,吳王正欲答應,伍子胥勸誡吳王樹德物滋,除惡務盡。吳王夫差不聽,最終被越王勾踐二十年後臥薪嚐膽。”
“相爺何意?”
“餘意徹除廟堂不正邪氣。大蟲蠅蚊一起打,大貪小汙一律抓。還請廷尉大人全力幫襯。”
“相爺誌向,聽得關濟沸騰熱血。奈何關濟近日偶感風涼,大病未愈,實在效不出犬馬之勞。”
“何止如此,大人莫是瞧不是劉某?”
“咳~非也。咳~咳~咳。相爺不知,關~咳~關濟體弱多病,實在是無能為力啊。”關濟麵色由紅潤轉向蒼白。
劉懷蘇不好在為難於他,隻得再次告退。
“先生,那鳥人也忒不是個東西。大病也能裝得出來,怕是先生下次叫問,他就得喘跟不上氣,一命嗚呼嘍。”路上的宋從文忍不住嘀咕。
“這又如何?那心裏有鬼的人為了藏住心裏的真鬼隻得再生出小鬼迷障。”